这天夜里,顾宅笼罩在震天的哭声中。
树倒猕猴散,甚至没有多少上门悼念的旧友亲朋。
而另一座宅院里,桓烽坐立难安,顾不得手头乱七八糟的政务,决定亲自去珞郎的住处,问问换血疗法进行得如何。他乘车出门,未至半路,便收到了惊天噩耗。待真正站在床前,看清桓珞胸前的刀,整个人险些晕厥。
“桓不寿呢?”他死死揪着旁边人的衣领,“桓不寿这贱种逃去了哪里?把他抓回来,我要他生不如死!”
——桓不寿躺在城外的泥水沟。
因为失血和重伤,他意识模糊,浑身一阵阵**。
一佝偻老翁执伞敲杖而来,有些讶异地咦了一声,用竹杖戳戳桓不寿的身体。
“哪里来的小子?瞧这可怜模样,怕是活不成喽。”
老翁面容枯槁,五官扭曲,丑陋得能止小儿夜啼。他哼着曲儿,在桓不寿身上戳打一番,低声嘀咕道,“根骨倒不错,想来是个抗揍扛痛的。左右活不成……不如让我用用罢?这年头死人好找,半死不活的却是难遇……”
桓不寿没有回应。
老翁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用竹杖手柄勾住桓不寿的脖子,就这么拖着走。
“走喽,走喽……”
***
不眠巷,家宅门前。
司怀站在檐下,伸手去接纷杂的雨水。
他一直在等谢垂珠回来。
自从桓不寿带走谢垂珠,他就这样等。像以前无数个日日夜夜,等待外出归家的姐姐。
先前派遣的护卫,在青雀街跟丢了人。回来向他谢罪,被他提刀砍杀。再派出去的兵卒,一直没有音信,也不知有没有找到谢垂珠。
“我就不该放你出门。”
司怀自言自语,脸庞泛着奇异的狂热,“阿珠总是不听话,命又苦,不在我身边就容易遭罪。等你回来,再也不放你去任何地方了。”
可是啊。
“阿珠,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
时间再往前推移半个时辰。
那时,谢予臻刚离开寿安的宫殿,匆匆去尚书台调遣人马。而桓不寿被送至珞郎身侧,昏迷不省人事。
谢垂珠挣扎着爬起来,用破布包扎伤口,一瘸一拐地回城。
她走得艰难,好几次跌倒又站起。
伤势不及要害,但血一直在流。
她必须回城寻个医馆,止血保命。若是来不及进城,城郊还有个昭远寺,只要能求助僧人,说不定也能抓住一丝生机。
说来可笑,前些天她没有活着的动力,现在却拼着一口气,想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
谢垂珠咬着牙槽,在雨中缓缓前行。
前方亦有一女子冒雨行走,步伐踉跄,脸庞被利器割开数条纵横血口,相貌难以辨认。
两人相逢,借着天际亮起的闪电,互相看清彼此的模样。
“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