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垂珠没有再追问。
她直觉自己问不出任何东西。
出门前,青槐要替谢垂珠裹紧外袍,被她侧身避开。她自己穿好袍子,把衣襟掩好,吸了口气推开门板。
外面遍地横尸。血腥味儿直冲脑门。
谢垂珠踩着斑驳脏污的台阶往下走。宅院里的仆役七横八竖地躺在血泊里,周围还卧着些兵卒,分不清是姓顾还是姓桓。
她找到了顾简。
这个傲慢轻狂的年轻武官,当胸被捅了个洞,双眼呆滞直视天空。
院子四周皆有兵卒把守,谢垂珠望了一望,显然都是桓氏的人。青槐见她不走,抬手要来一把剑,递进她手里:“阿珠,你若要出气,就对着这些尸体出气罢。”
谢垂珠蜷起手指,不肯接剑。
她扭头朝后院走,回自己的卧房。
青槐跟了几步,又回过身来,举剑狠狠插进顾简的眼眶。一下,两下,直至这人两眼变成窟窿。
即便如此,他仍不解恨,丢了剑吩咐道:“把顾简的尸身拖走喂狗。”
桓家武官纷纷面露犹疑。有人提醒道:“公子,顾简并非旁支子嗣,他与顾颛同辈,是为堂兄弟……”
“那又怎样?”青槐眸光阴冷,眉眼森森然有若艳鬼,“现在顾氏族人自顾不暇,顾简狂妄残忍,因家事不顺迁怒寻常百姓,屠戮不眠巷宅内一十四口。把这些消息放出去,谁还在乎他死相如何?”
“……是。”
青槐转身去寻谢垂珠。
他走在萧杀的夜里,冷白的脸上隐约透着病态的疯狂。
来到谢垂珠房门前,门不开。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隔着纱窗看不清人。
“阿珠?”
青槐敲门,柔声软意地哄道,“让我进去好不好?你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谢垂珠的声音很冷淡:“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向来看得开,顾简的举动伤害不到我。”
青槐故意曲解她的话:“既然看得开,就放我进来。你肯定累坏了,我陪你休息,像以前一样。
里面的人不吭声。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央求道:“阿槐,你让我静一静,好么?”
青槐说:“好。”
他就站在房门外,哪里也不去。额头抵着门板,疲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门上雕镂的木纹,仿佛在摸垂珠的脸。
月光落在他身上,将这身影全然映出。房内的谢垂珠看得清清楚楚,半晌无声苦笑。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今天司芩死了,阿福也被杀了。拿到书信的自己险遭杀害,宅内仆役也凄惨而亡。心心念念的弟弟突然赶到,犹如神兵天降。
结果一转眼,弟弟要跟她搞不伦。
这事儿还不能深想,深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以往的相处都仿佛变了味。
谢垂珠自认开明包容,但青槐这样……真的不能接受。她觉着难过,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疼,忍不住又把拇指送进嘴里,狠狠地咬。
舌头很快尝到了甜腥的味道。
门外突然一阵喧闹。有人远远喊道:“谢轻舟!你可安好?我想见见你!”
桓不寿?
谢垂珠打了个激灵,迅速起身,一边换衣服一边对青槐说话:“阿槐,你把桓不寿放进来,他拿着父亲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