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垂珠在寮舍养了四天的伤。
这四天里,女医官再没有来。她只好背着香芹,自己换药包扎,闲暇时看看书什么的。
因为顾颛的死,国子学一直处于封禁状态。课倒是正常开,但奚惑被廷尉署带走了,再坚持上学也没意义。
学府内的儒生,学监,以及其他寮舍的学生,也没有过来打搅她。
那天当众验伤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轻舟是为了追求桓不寿才进国子学的,而非得罪谢予臻。脱衣验身的时候,谢予臻又是那般回护,谁还敢找她的麻烦呢。
不知不觉中,谢垂珠的地位水涨船高。
与地位同时涨起来的,还有她断袖的名声。
人总是爱自作多情的,有些总找谢垂珠麻烦的学生,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回味她以往的表现,时常怀疑道:莫非这谢轻舟也喜欢我?
有几个讲学的大儒,也不免多想,是不是自己的才学吸引了谢家轻舟?毕竟这少年每天雷打不动来听课,神情是如此专注……
咳咳。
只有一个孟梁是傻子,擅长戳破别人的幻想:“哥,哥哥们哎,你们和谢轻舟说过几句话?”
胡思乱想的学生们便纷纷偃旗息鼓。
有人不服,回嘴道:“你倒是天天给东三寮送饭,和谢轻舟说得多,他能喜欢你这样儿的么?你瞧瞧自己,从头到脚,哪里比得上我,比得上桓哥……”
“谁比得上谁?”
闹哄哄的人群间,突兀响起冷森森的语调。这些个北寮学生一回头,吓得缩了脖子。
桓不寿就站在他们背后,衣服穿得严丝合缝,一张脸透着阴冷的青白。细长眼眸转了转,扫视所有嘴碎的年轻人,扯着嘴角笑道:“怎么,这两天闲着没事,皮痒了?”
众人便哄然四散。
桓不寿面上浮起讥嘲神色。自从他回到国子学,类似的场面已经撞见好几次,每次都觉得可笑荒诞。
谢轻舟是个断袖,你们就以为你们行了?
聚堆闲聊,胡说八道。
左右不过是心虚害怕,怕谢轻舟以后要报复。而且还敢臆想,臆想贴上谢轻舟,是不是能得来谢家的好处。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把他扯进来,说他和谢轻舟有些首尾,夜里玩得多么激烈。
以前的欺凌事件,都仿佛成了某种你来我往的情趣。
桓不寿回到竹楼卧房,很是烦躁地坐在书架前,胡乱扯开闷热的衣领子。包裹着细麻布的伤口又痒又痛,惹得他内心一股子火气。
孟梁端着冰镇的桃子蹬蹬上楼,咧着嘴笑:“哥,今儿天热,吃点凉的。”
桓不寿最见不得这人一脸傻笑,习惯性抬脚就踹:“谁要你献殷勤?滚蛋!你不是爱给谢轻舟送吃送喝吗,给他送去!”
孟梁被踢得仰倒,却还稳稳端着盘子,递到桓不寿手边。
“轻舟不吃咱这里的饭了呀。这几天,都有谢府的人专门来送饭,好几个大食盒,味儿香得很……”他吸了吸口水,沮丧道,“轻舟他哥真好,纵容他进国子学,又百般照顾他。以前我爹在世,也对我这么好。”
孟梁出身商户。家底殷实,原本不缺钱花。
他爹娘没啥见识,花大价钱把他送进国子学,只盼他念些书,有点文化,回来继承家业。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前年的时候,家里运送的货物在江州沉了船。爹娘血本无归,身负重债,求遍了远亲近邻,最后落得个家境凋零,双双病故。
“不过,前些天我认识了我爹的故交。”孟梁提起这茬就特别高兴,“他是个挺好的人,在江州做生意,说是以后会带着我挣钱。姓李,可慷慨了,总请我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