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臻微微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蹙眉反问:“我哪里担心谢轻舟了?”
闻溪含笑看他。
“顾颛为何而死,你问过了么?”谢大人转移话题。
“尚未。”
“也对,时间仓促。”谢予臻点头,“那就等轻舟身体好些,我再与他见面详谈。廷尉署有我的人,暂且能盯着奚惑,应当出不了乱子。”
等过几日,想办法把奚惑转移到尚书台下辖的牢狱里,方便审问。
顾颛被害,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涉及到谢轻舟,便让人觉着心情凝重。
谢轻舟……只会念书的谢轻舟,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谢轻舟,也会杀人么?
谢予臻不免有几分恍惚。
他望向车窗外,街道冷清寥落,偶尔能看见几队巡城的兵卫。
“顾铭之为了找凶手,动用权势封城搜人,手段如此蛮横,恐怕又有几户人家心生不满。”
“何止几户。”闻溪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桃花眼弯得像是偷了腥的狐狸,“怕是几十户,几百户,都在家里骂顾氏嚣张跋扈呢。他顾铭之能当着你的面,强求谢家子弟脱衣验身,那他消息传出来了。”
谢予臻待要说话,一转眼,看见闻溪脸上的笑意,总觉得心里隐隐不爽快。
“你高兴什么?”
闻溪略微睁大了眼:“顾氏声誉受损,我为何不该高兴?”
谢予臻懒得再吭声,干脆合上眼睛,不看这张烦人的脸。
问渠是个没心没肺的,先前欺负谢轻舟也就罢了,今天在国子学,又把人糟践了一通。
虽说演戏是为了保护谢轻舟,但那些个言辞,实在刺耳露骨,有失尊重。
谢予臻恍惚想起赤身站立的少年。
众目睽睽之下,谢轻舟的身躯白得像一块冷玉,又单薄得如同宣纸。下巴很尖,腰也很细,肋下骨头隐约可见。
太瘦了……
他暗自喟叹,心头的软肉仿佛被揪扯而起,来回牵拉着疼痛发痒。
“你在想什么?”
闻溪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谢予臻掀开眼皮淡淡望向挚友,复又阖上。
也许他应该给谢轻舟送些补品。
国子学的伙食,看起来不怎么样。
车辇停在宫门口,闻溪没打算进去,便要告辞。临别时,谢予臻提起淮北的桓宴来。
“桓宴三年前曾寄信于我,嘱咐我照顾一个家里的妹妹。那信胡言乱语,前几天我找出来又看了一遍,仍然不解其意。”他大致把信件内容复述一遍,“我按着他给的地址去寻,霞城钟鼓巷根本没谢家人居住。”
谢予臻怀疑是桓宴记错了地址,或者,弄错了那姑娘的身份。
根据书信内容,他猜测那姑娘假借谢轻舟姓氏,实际并非谢家人。
“你有听风阁,打听事情方便得很,替我把这姑娘找到,带回建康。”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那他必须见一见。
是自家妹妹,就好生养着;不是谢家人,也可以充作义妹什么的。
闻溪了然:“你要笼络桓宴?”
“多一种选择罢了。”谢予臻淡淡道,“昔年六国尚懂得合纵连横,成晋倾颓至此,顾氏蛮横霸道,你我几家哪能内斗。”
闻溪把地址记下,笑盈盈道:“晓得了,不就一个小姑娘,保准查得清清楚楚,给你带回来。”
谢予臻眉眼依旧没有松快,沉默着盯了他半晌,补充道:“你这些日子,也不要去闹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