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温热,蛐蛐在草丛里毫无歇止地鸣叫,远处的溪水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夜是如此平和,没有一丝危险的端倪。
可是她的脊背依旧在出汗。
谢垂珠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坦然。她现在只是一个误了时辰的学生,姓谢名轻舟,如今要回东寮睡觉。
时间已经很晚了。
周遭没有人声。
然而,就在她经过某个路口的时候,身后增加了另一串足音。
毛骨悚然的凉意,以极其可怖的速度,爬满了她的身体。
谢垂珠加快脚步,没走多远,听见长剑出鞘的响动。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往旁边一躲,躲开了来袭的剑锋。
是顾颛。
他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堵住了谢垂珠回去的路。朦胧的光线笼着他俊美的脸,那双狭长漠然的丹凤眼,正以一种平淡的情绪望着她。
像是打量一个死人。
谢垂珠认得这眼神。
前世,在荒**的白日酒宴,她揪住他衣袍求助,便被他这般俯视。当时他不关心她的生死。
现在,他要她死。
谢垂珠没有再装模作样,拧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顾颛的剑,紧随而至。
她被他割断了头顶的巾帻,束好的发髻松松垮垮塌下来。再躲,又被划破了宽大的广袖。
谢垂珠竭力躲避着剑刃的寒光,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逼退到偏僻荒凉的道路上,无法前往任何一处寮舍,或者向哪个学监寻求帮助。
她也不能呼喊求救。
一旦发出点儿刺耳的声音,谢垂珠马上就会被割断喉咙。
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现实。
顾颛的动作并不急迫。他始终未曾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放在眼里,如今拎着剑比来比去,只是出于本性的恶意。
像猎人逗弄陷阱里的动物,孩童凌虐无力反抗的蝴蝶。
他运转着手中的长剑,一剑,勾破谢垂珠的外衫,一剑,划开她的大腿。
他把她逼得蹚过溪水,逃向后山。而那茂密森然的山林,恰恰是最适合杀人灭口的场所。
“不必跑得这么急。”
他跟随在谢垂珠后面,懒懒发话,“小心摔倒。”
谢垂珠咬紧牙槽,一瘸一拐地狂奔。肩背和大腿都受了伤,刺痛感一跳一跳的,激得她头皮发麻。
怎么做?
该怎么做?
她拼命地跑,越过土丘,跳下矮坡,被树桩绊倒,被藤蔓缠住脚。山林间光线昏暗,越往里越难走,她和顾颛的距离也愈发拉近。
谢垂珠真的不想认命。
但她最终听见了顾颛困倦的呵欠。
“差不多得了,就在这里罢。”他说。
“谢轻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