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声判决,体力不支伤痕累累的谢垂珠跌了一跤,跪在厚重的落叶与杂草中。她蜷起手指,抓到了一手稀烂腐败的湿泥。
前方是一眼湖泊,沉静且深邃,被稀疏落下的月光映出粼粼水波。背后,则是逐渐靠近的顾颛,他手提长剑,步伐不疾不徐,似乎根本不担心这场追杀会发生什么变故。
能怎样呢?
此间再无第三人。
没人能扭转既定的局面。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会遇见你。”顾颛说,“方才想起来,的确有人跟我提过,你进了国子学。左右你已经与闻溪没有来往,我也懒怠再关心你的事,不管你是被谢予臻厌弃还是怎么的……”
“可是,今晚你偏偏在奚惑的书斋。”
他停在谢垂珠面前,用一种几近怜悯的视线俯视着她,“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你活着了。”
说话间,顾颛猝然出手,锋利长剑捅穿了谢垂珠的左胸。
这一剑势如疾风,根本无法避开。
谢垂珠张张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哀鸣。
“啊……”
只一声,她便死死闭紧嘴唇,不肯再泄露呻吟。
此时此刻,无需辩解,亦不必哀求示弱。
顾颛是一定要杀她的。无论她有没有在书斋听到他和奚惑的交谈,都得死。
不同于奚惑的优柔寡断轻信他人,顾颛显然更狠绝,做事不愿遗留任何后患。杀死一个倒霉的不受宠的谢家子弟,于他而言并不算太麻烦,尤其是在这无人的夜里,在没有耳目窥伺的国子学后山。
他抬脚,踩住她的肩膀,略为施力。
谢垂珠整个人仰倒在地,腿脚徒劳地踢蹬了下。她锁骨下方嵌着一柄剑,而顾颛握着剑柄,继续向下压,直到剑身刺入草皮深陷地中。
现在谢垂珠再也无力逃脱。
她被钉死在湖岸边,宛如可怜的昆虫被人制成标本。贯穿式的疼痛从左胸蔓延至全身,大量鲜血自后背溢出,渗进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泥土里。
顾颛俯身,屈膝抵着谢垂珠的大腿,压制住她微弱的挣扎。大概是因为没听到预料之中的悲鸣,他眼中升起了明显的好奇,用更专注的目光审视这濒死的少年。
身下的人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发髻散开,面色惨白,凌乱的乌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破碎的衣襟染满了鲜血。被剑贯穿的胸脯高高低低起伏着,带起一阵颤抖的喘息。
谢轻舟一定很痛。
顾颛看着少年失神的瞳孔,轻轻呼了口气,尾椎骨随即窜起细微的快感。
他喜欢欣赏人们濒死的姿态。不是那种歇斯底里吱哇乱叫的狰狞面孔,而是像谢轻舟这般,竭力忍耐又饱尝绝望,只能眼睁睁任凭性命流失的模样。
这让他觉得美。
美是一种很难得的东西。它不会出现在卑贱之人身上,亦无法用脂粉勾勒描摹。就像美酒需要采用珍贵的作料,细细酿造珍藏数年才能拥有醇厚的口感;人的美,不在皮相,不分男女,它流淌在血液里,酝酿于魂魄中,在某个极其特殊的时刻才会迸发出来。
谢轻舟是个怯懦内敛的小断袖。
但他临死前的表现,的确让顾颛心生喜欢。
“可怜的小东西。”
顾颛轻声细语,腾出一只手来抚摸谢垂珠冰凉的脸。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手指贴着她的肌肤,从颧骨游离至下颌骨,滑到脖颈,松松握了握,然后继续向下,剥开被血染红的衣襟。指腹异常细腻柔滑的触感,让他有些痴迷,但又觉着胃里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