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看着公子鬼鬼祟祟把袋子拖进北寮,又呆愣愣地听从公子吩咐,把面粉胡椒和鸡蛋清等物搅吧搅吧揉成团,带进北寮,扔到各个寮舍里。
也多亏这北寮的人嚣张惯了,门窗都不好好锁,扔团子扔得特别顺手。至于桓不寿住的竹楼,说实话也没多少难度,那楼四面通风,好看是好看,想往里面塞个东西根本不费事。
何况桓不寿醉得人事不省,候在楼下的奴仆也都睡了。
“公子当真厉害。”香芹真情实意夸赞道,“会捕蛇诱蛇,还把时辰掐得那么准,我听那边半夜三更才闹起来呢。”
谢垂珠摇头:“这可算不得厉害啊。”
不过是些常识罢了。
建康气候温热湿润,本就多虫蛇。国子学内又有山有水,生态挺好。她一向不喜欢爬虫类,为了住着舒服,当初收拾行囊时就准备了驱蛇虫的药物。今晚忍着恶心抓了蛇,用袋子装着扔到园子深处的时候,这些蛇还没散了药劲,所以感官都比较迟钝。
等她和香芹捏的诱蛇剂发挥作用,已是午夜时分。北寮的人吃酒归来,睡下以后才遭到了蛇的入侵。
“睡吧,我们也折腾了半宿。”
谢垂珠说,“明儿还有更热闹的时候呢。”
香芹一愣,望向谢垂珠。在幽静的夜色里,谢垂珠安静坐着,脸上没多少轻松笑意,眼眸盛着幽幽的月光。
***
桓不寿的脑袋磕破了。
人没大事,就是头上缠了挺多麻布带子,左胳膊骨折,用木板固定住小臂,挂在胸前。
时近中午,他缓过劲来,阴沉着脸坐在**,周围挤满了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我说……”桓不寿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子狠劲,“你们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德行的?”
少年们低着头不吱声。
他们有的摔得鼻青脸肿,有的瘸了腿,还有的胳膊受伤裹了老厚一层药膏——自个儿拿刀砍的。
“常去后山玩的人,不认得翠青蛇?谁他娘鬼喊的竹叶青?”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回答。
桓不寿后槽牙磨得咯吱响:“有毒没毒你们分不清?啊?个个都喝蒙了?百味斋的酒太香,香得你们把脑子都丢了?”
这事儿本来不必闹得如此惨烈的。
有时候骚乱只需一瞬间,有几个傻子带头吱哇乱喊,剩下的人就失了智。
桓不寿骂了一通,也不想再骂。
再骂的话,仿佛昨夜乱了阵脚的自己也很蠢。
他眯起眼睛,咧了咧薄唇,露出白森森的牙。
“谢轻舟呢?去抓这个狗东西。”
谢垂珠听完了上午的课,没回东三寮。不光她没回去,她还嘱咐香芹躲到学监的屋子里,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总之别出来晃**。
昨夜天时地利人和,制造混乱很容易。但天亮以后,等北寮这些人回过味儿来,就该找谢垂珠算账了。
毕竟,不管谢垂珠装得多么软弱无害,她依旧是蛇祸最大的嫌疑人。
北寮全员遭殃,西寮无人居住,东寮的学生里面,她和桓不寿天然对立,完全具备伺机报复的理由。
谢垂珠算算时间,进了知德堂。
奚惑还没来,知德堂里只有个书僮,之前在书坊短暂接触过。
谢垂珠满脸慌张:“可否让我去堂后躲避……”
书僮不解,记着先生的规矩,把人拦住:“后面你不能去,那是先生的书斋以及休憩之处,至于煮茶的地方,你也站不住脚,窄得很。”
谢垂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我没别处可躲,时间紧迫,你且让我进去罢!”
“说了不行……”
争执间,已有四五个北寮学生闯进知德堂。桓不寿紧随其后,一瘸一拐踏进门槛,薄凉的眉眼蓄满了山雨欲来的情绪。
“哟,果然在这儿呢。”
他盯着面色惨白的谢家少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把谢轻舟拖到外面,打折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