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不寿今晚很无聊。
其他人都去百味斋玩儿,只有他被迫留在国子学内,消耗无用的时光。
往常这种时候,他还能把孟梁这傻子喊过来欺负欺负。但是今晚孟梁也不在,说是要出去见个什么父亲的故交,很晚才回来。
于是桓不寿只能自个人呆着。
他把压箱底的话本子翻出来,全都看了一遍,又从角落搬出两坛酒,自斟自饮。
别人出去喝酒,他当然也能喝,无非是场合不同,酒还是酒嘛。
桓不寿笑了一声,觉着自己这番开解挺没意思。
他喝了一盏又一盏,中途不耐烦,干脆拿了个碗舀酒喝。待月上中天,其他人勾肩搭背回到北寮,他已醉得头昏脑涨,扯掉衣衫歪倒在榻上睡着了。
后半夜,桓不寿在梦中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麻意。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顺着大腿往上爬,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往要害处钻。
出于本能的恐惧,他猛地跳起来,扒拉开裤头,伸手一抓,竟然在腿上抓到一条扭动的长蛇!
借着皎洁的月色,桓不寿清清楚楚看到,这蛇是青绿色的!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许多鬼哭狼嚎的惊叫声。
“是竹叶青!定然是竹叶青!”
“蛇,满屋子的蛇……”
“啊啊啊啊啊它钻我肚子!救命,救命啊!”
“谁来把它们弄出去!快弄出去!”这个声音格外颤抖,带着声嘶力竭的崩溃,“阿爹,娘,救救孩儿……”
桓不寿咬紧牙根,把手里这条嘶嘶作响的青蛇掼到楼外,转而看见窗口正有别的蛇爬进来。再仔细一瞅,哪里只是窗栏有,房梁,地上,全都是蜿蜒游动的蛇影!
他顾不得穿衣服,从墙上取了悬挂的长剑,劈砍四处攀爬的青蛇。然而蛇身即便断开,也依旧在扭动爬行,往他的身上钻。
桓不寿恶心得想吐,脊背渗满了冰凉的汗。
他提着剑,躲避着地上的蛇类,下楼去找其他人。楼里本来应该有两三个奴仆的,也不知逃到了哪里,竟然没有出来护主。
楼梯墙壁悬挂着铜灯,光影憧憧,将蛇的影子映照得更加诡异扭曲。桓不寿踏着楼梯往下走,不防踩到了半截断开的蛇身,脚底一滑,整个人滚了下去。
他本就喝多了酒,腿脚不够灵活,这一摔,全身的骨头不知在楼梯上磕了多少次。最终,昏沉的脑袋砰地撞在栏杆柱子上,黑暗随即蒙住视野。
待外面的人举着火把拿着铁夹冲进竹楼,就看见桓不寿瘫倒在楼梯口,脑袋底下流了一滩血。
“桓哥!”
“桓不寿!”
“快,快叫郎中来——”
北寮的后半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而鲜少有人居住的东寮,依旧沉浸在宁静祥和的夜里,竹林飒飒,月影婆娑。随风飘来的叫嚷声,遥远且模糊,只能当个背景配乐。
谢垂珠推开平时锁死的窗户,托着下巴欣赏这难得的美景。香芹端了盆水,麻布巾子过水拧干,帮着擦洗她的手。
“公子,先别碰脸呀,手上的云香精和雄黄还没擦干净呢,沾到脸上该疼了。”
谢垂珠哦了一声,回转身来,乖乖把两只手递给香芹。
“劳烦你照顾我。”她笑着说,“我今天太累啦,洗手这等事都要你帮忙了。”
香芹抿着嘴笑,布满伤疤的脸竟也显出几分娇柔之意:“公子说的什么话,伺候你本就是香芹该做的事。不过,公子今日也太厉害了,竟然能从后山抓来那么多蛇……”
这事儿回想起来,香芹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公子白天受了欺负,回来饭也没吃,打开扣锁的小木盒,从里面拿出好些个瓶瓶罐罐,往自己手上抹东西。她好奇多问一句,公子只说,这是配好的云香精和雄黄粉。
云香精她没听说过,雄黄粉倒是知道,驱蛇的。
香芹想问个仔细,却被打发到学府后厨,搞些面粉鸡蛋胡椒粉来。她难得被公子嘱托做事,自然卯足了劲,把能弄到的东西全都弄来,拖到北寮外头一处草丛里。
这是公子指定的位置。
香芹蹲在草丛里,抱着膝盖等啊等,不知喂了多少蚊子。等到时过二更,才见公子拖着两个大麻袋过来了。
这袋子里,俨然装满了活生生的蛇。
香芹险些被吓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