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是废了!反正都是家里不要的废物子孙,来这里自生自灭……反倒快活自在!”
在嘈杂的笑语中,桓不寿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原本涂满脸的铅粉已经被彻底冲洗掉,露出他真实的样貌来。眉毛斜长,眼窝深深,虽然还是细眼睛薄嘴唇,偏生有种异域的风情。
“行了,别鬼嚎。你们那点儿破事有什么好称道的。”
桓不寿制止其他人鬼吼乱叫,咬着牙槽笑:“既然这个新来的没有靠山,晚上咱们给他一份大礼。也好教他知道,这国子学是个多么热闹有趣的地方。”
孟梁有点紧张,搓搓手问:“哥,谢轻舟没得罪你吧?为什么……”
桓不寿扬手盖了他一脑壳。
“因为他姓谢,爷看不惯谢家人,行吗?边儿呆着去,没你的事,去把爷的衣裳洗了。”
孟梁哦了一声,真蹲到溪水边,开始搓洗散乱放置的衣物。
他们今天玩的是“水蹴鞠”,把水灌进猪尿泡里,互相照脸扔。谁脸上的铅粉被砸干净了,就算输,输了要赤身跑遍整个国子学。
所以,先前谢垂珠见到他们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涂着白花花的铅粉。这玩意儿沾到衣服上,黏糊糊的不好洗,除了孟梁,谁也不乐意动手。
***
谢垂珠的寮舍并不算差。有里外间,家具一应俱全,床头挨着窗户,推开窗来,外面便是青翠的竹林。
她把香芹哄出去打水,自个儿躲在里间,快速换掉湿透的衣衫,拆了裹胸布透气。
……其实也没啥好裹的,别的姑娘到这年纪,那叫一个峰峦起伏,谢垂珠么,顶多有个小土坡。
她弯腰从行囊中翻找出备用的裹胸布,简单缠好,再换上另一套干净衣裳。等香芹端着水盆进来,就看见自家公子坐在床沿擦拭湿发。墨似的乌发垂落胸前,衬得公子眉清目秀,男女莫辨。
香芹发呆一瞬,回过神来,赶紧把铜盆放下,拿了块抹布准备擦洗家具。
谢垂珠放下擦头巾,笑道:“我帮你。”
香芹顿时手足无措。
没哪家主子这么亲切体贴,跟着婢女做粗活儿。
谢垂珠已经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帮着香芹打扫屋舍,铺床叠被,把行囊里的物件分门别类归置好。她带的东西不多,就几本书,几套换洗的衣裳,以及一个扣着锁的小盒子。
香芹好奇这个盒子,问谢垂珠,谢垂珠笑笑:“只是些防身的小玩意儿。”
当晚,她们各自睡下。谢垂珠在里间,香芹则躺在外间小榻。
国子学规矩宽松,学子可携带家仆,不拘男女。于是便有纨绔子弟把侍妾带进寮舍,夜夜温存;甚至有人花钱请妓子上门,陪酒作乐。
但谢垂珠没有这个需求。静悄悄躺在榻上的香芹,想起白日里公子的温柔体贴,不由摸摸自己满是伤疤的脸。
她是不会被公子看上的。
公子人好,对她有救命的大恩德。可她没办法回报,毕竟这么恶心丑陋的脸,谁也下不了嘴。
若是以前……
香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若是以前,没被寿安公主毁坏容颜,她何至于如此卑微?那可是一张男人都会喜欢的脸——
该死!该死!恶毒丑陋的寿安!不得好死!
她无声咒骂着,将怨毒的恨意嚼碎了吞咽入腹。
窗外松涛阵阵,竹林婆娑。疲累的垂珠蜷缩在床铺间沉沉睡去,心有不甘的香芹也逐渐进入睡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窗户被人撬开。几个黑影挤在窗外,望着**沉睡的身影,吃吃笑着,将一包蠕动的玩意儿丢进去。
睡梦中的谢垂珠突然觉得身体很痒。
她随手抓挠大腿,不意抓到了个毛茸茸热乎乎的玩意儿。
“吱——”
老鼠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