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月明星稀。
太酩湖上,一片欢声笑语。几艘画舫停在水上,通体笼着薄纱似的红光,将那湖面也染上了仙宫般的倒影。晚风送来靡靡丝竹之音,飘进闻溪的耳中。
他凭栏而坐,一手支着额头,笑着喃喃自语。
“……看样子不会来啊。”
送出的请帖,没能得到谢垂珠的回应。
这倒是个稀奇事。对于闻溪来说,他从小到大几乎没被人拒绝过,每每邀人聚会游玩,响应者众。
如今第一次约女子夜游赏景,竟然没成功。
闻溪不免觉得好笑。
他所在的画舫,并不如其他几艘热闹。只点了一桌酒菜,由一位琴师作陪。那琴师生得娇艳柔媚,虽穿着暴露,弹琴的姿势却很端庄。
她跪坐在闻溪面前,隔着一丈距离,慢慢揉捻着琴弦,弹一曲高山流水。
曲调是雅的,凭栏而坐的男子也足够风雅。只是这声色笼罩在暧昧的红光里,显得不伦不类,不合时宜。
琴师按住琴弦,拿勾魂般的眼睛望着闻溪,笑问道:“郎君在等谁?”
闻溪看她一眼,视线懒洋洋的。
琴师没受到冷遇,鼓起勇气向前膝行几步,伸手去给他斟酒。
“不管是谁,忍心失约不至,实在教人伤心啊。”她斟满酒盏,用纤纤素手端起来,递给闻溪,“郎君请用。”
风月场里打滚的人,都很有些本事。比如这琴师,手极美,斟酒端杯的姿势也足够勾人。
但闻溪却想起了谢垂珠。
谢垂珠的手,不太像女子的手。虽然白,但肌肤不够细腻,指节不够纤细,食指与中指覆着薄薄的茧。
那是一双吃过苦的手。
临安谢氏虽然不比阳郡谢氏,但好歹也算当地高门。好端端的富贵千金,弃家而逃三年,沦落到如此清苦的境地。
她应该是很喜欢钱的。也很想过好日子。可她为何不愿靠近他呢?
闻溪不明白。
他没接这盏酒,反而问琴师:“我是不是很难讨姑娘家的欢心?”
琴师有如听到了调情的笑话,捂着嘴咯咯笑起来:“郎君真是的,说话一点都不诚恳。您想要谁的欢心,还需要讨么?比如我呀,恨不得现在把心掏给你……”
她像是被抽了骨头,软绵绵倒过来。还没沾到闻溪半片衣袖,便被他用一根发簪抵住了胸口。
“你的心么,我不要。”
他手里捏的是一根金簪,簪身雕镂着精致纹理,顶端嵌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梅花。花瓣以白玉打造,蕊芯则是细碎的黄玛瑙。
这本是闻溪打算送给谢垂珠的礼物。
他以前没尝试过讨好女人。但世间有常理,若要对一个女人献殷勤,就给她珠宝玉石,绫罗绸缎,给她写诗词歌赋,带她玩耍,予她荣宠。
看样子,谢垂珠不吃这套啊。
阴奴蹬蹬跑上船,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溪唇角笑意渐失。
“你说她去找谢予臻了?”
阴奴点头:“谢大人回家后,差遣侍卫去了趟国子学。看样子,是要将她安置进去读书……”
“国子学?”闻溪微微睁大眼睛,重复了一遍,“国子学?”
须臾,他抚案大笑,笑得肩膀直抖。
好一个谢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