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天空中仍是灰蒙蒙一片,但世间确是一水的冷蓝色。圣寿堂殿顶上附了一层密密的雪白,连殿脊上的吻兽都似着了一件单薄的冰晶衣衫。殿前的枯树、树下的矮草也像是,昨夜被天公精心打扮了一番,裹上了银白色战衣,像冰雪世界的战士。
廊下,魁梧的侍卫稳如泰山。只是,他的胡须不知被谁涂了一层灰,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就连那铁甲都如水洗一般,湿漉漉的泛着寒意。侍卫身后的窗内,灯火昏暗,有人声嘈杂。
不多时,这嘈杂声瞬时穿破窗棂,飞入空中,用力撕裂了东方的密云,一道金光趁势钻了出来。接着,便有无数道金光自那裂缝中挤出来,照在殿顶的雪白上。一瞬间,殿顶成了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一阵悦耳的佩玉叮铃声混着铁甲撞击之声入耳,抬眼,见郑樱桃携了一身戎装的石遵、石鉴前来,身后跟着的是追随他们的亲兵。石遵石鉴并亲兵面上、身上皆是鲜血染就,在朝霞的映衬下,更显鲜艳。
殿前侍卫见状,不禁一阵慌张,急忙上前。却见石鉴一挥手,自墙外跃进来无数亲兵,将圣寿堂、殿前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石遵、石鉴推开挡在殿门处的侍卫,各自站立两侧。随后将殿门推开,郑樱桃缓缓入内。
正在训斥太子石世的刘皇后见郑樱桃进来,不由的秀眉倒立,看向殿外,已知现下情形。
昨夜,刘皇后已调太子亲兵并张豺的兵包围了整个圣寿堂,没有她的允许,怕是连半个苍蝇都飞不进来。连那些连夜进宫的王公大臣也不许进来,现在还在宫道上等着呢。可如今,这郑樱桃安然站立自己身旁,必是已解决了殿内外的亲兵。
刘皇后心里害怕,却还佯装并不在意,冷笑一声,将石世揽在身后。
“你来作甚?”刘皇后厉声斥责。
“大王病重,我怕有人趁机谋害大王。”郑樱桃嫣然一笑,邪魅的很。
刘皇后登时怒了,指着郑樱桃,“你,你竟敢怀疑本后,我看你,当真不知死为何物?”
郑樱桃并不理刘皇后,而是看向石世,“啧啧啧,可怜的孩儿。必是一夜未睡,看他憔悴的。”满是心疼,再看向刘皇后时,那心疼倏地隐去,“皇后啊,太子年幼,你又何必折腾他呢?他是太子,赵国是他的就是他的,跑不了啊,你又何必如此心急?”
刘皇后和郑樱桃于后宫争斗多年,早已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刘皇后是个直性子,有仇必报。谁若得罪了她,必活不到第二日。她是皇后,仗着石虎喜欢,谁都不怕的,却独独害怕这舞姬出身的郑樱桃。因她不止有三个儿子撑腰,同时还笑里藏刀,惯会背后伤人,刘皇后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平日里也都不敢与她计较。
只是,若郑樱桃敢与她儿子石世争未来的王位,她必也会拼上性命与其争到底。
“必然,这赵国是大王的,未来便是太子的。”刘皇后上前,附到郑樱桃身侧,小声说着,“是他的自是他的,不是你的必也不是你的,抢,是抢不来的。”言毕,后退一步,端出皇后姿态,睥睨着郑樱桃,“趁着大王病重,你带重兵围圣寿堂,意欲何为?”
郑樱桃到底年长刘皇后几岁,不但不理会刘皇后摆出的皇后姿态,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已回了皇后,怕大王病重有人作乱啊。”看向石世,笑了笑,那石世便也咧嘴一笑,郑樱桃接着道:“同时,还担心着太子,恐有人趁机挟持太子,意图不轨。”瞬间换上凌厉眼神望向刘皇后。
刘皇后被吓得后退一步,狠狠咬住嘴唇,但是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气愤愤的领着石世离开了。
郑樱桃缓步入内殿,见石虎虚弱的躺在榻上,竟觉在心底笑了一声。
一旁十数个胡族医者聚到一起,交头接耳,郑樱桃隐隐听到他们说了“中毒”一词,不由心中一动,忙将众医者唤到外殿,“医者觉得,大王是中毒?可有证据?”医者们面面相觑。
一瘦脸医者向前回话,“回郑妃,确系中毒。原先,大王只说小腹痛,后来越痛越厉害,到如今,已是痛的不省人事。我等在大王腹部查出这个。”医者双手奉上,竟是一枚银针,郑樱桃心里一惊,面上仍是淡淡的。
“这针上有毒,大王此次确是中毒无疑,只是,只是我等并未找到解救之法。”
“大王中毒一事,可曾汇报了皇后?”
医者们互看一眼,连连摇头,“并未来得及汇报,也是方才确定的。”
“可有第二个人知道?”
医者们连连摇头。
郑樱桃点头,“我去回了皇后。”后,郑樱桃以为防吵到石虎为由,让医者们入侧殿商量对策。但,当医者们刚出侧殿,便见有人锁了殿门。医者们惊恐,急忙呼喊,引得石鉴厌烦,斩杀了两个,其余医者便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