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樱桃与侍女交代一番,急匆匆离开。
不多时,董陶陶入慈惠殿。她并未被冉闵送回义阳。确切的说,是送到半路,她自己又回来了。毕竟,她董陶陶的来去,从不由他人。
董陶陶刚入内,殿门“嘭”的一声便关上了。董陶陶下意识回身去拉殿门,但,那殿门却纹丝不动。转头,就见郑樱桃走来,压低声音,“你这妖女,用下作手段毒害大王,你可知罪?”
董陶陶冷笑,赵人看不起冉闵,也看不起自己,便觉得什么坏事都是自己做的。“啪”的一声甩出皮鞭,怒斥:“你这妖妇,何以如此冤枉我?”
郑樱桃笑着将那银针自袖间掏出,拿到董陶陶面前,“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看到银针,董陶陶面上的笑意隐去。但,很快,那笑容又重新堆到脸上,敢作敢当才是她董陶陶的真本色。
不错,这针便是董陶陶初进宫时,与石虎交手,趁其不备将其弹入他腹内的。那根银针是专门为石虎制作,上面涂有黔北特有的毒药,就是要毒的他肠穿肚烂而死。这毒药往往半年后才会起作用,不想,这次竟这么快,看来,老天也不愿他多活。转念一想,若是现在被发现,毒药渗透的并不完全,医者们必有法子救他。
“是我做的又怎样?你想抓我,休想!”狡黠一笑,呼的将皮鞭袭向郑樱桃。郑樱桃连忙躲闪,但她毕竟不是绿林中人,只跑了几步,便被董陶陶的皮鞭缠了脖子。转头,董陶陶如风一般袭向她。
董陶陶用力一拉皮鞭,“想知道我是谁?那就告诉你,好让你死的明白。我乃前逍遥盟、布衣盟盟主,现,乞活盟军盟主,就是要替万千汉民报仇,杀了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既然你护着他,那就先杀你,再杀他。”
听到“乞活”二字,郑樱桃只觉心口一紧,鼻子一酸,险些滴下泪来。自己小时,全家为石虎所杀,救她的便是乞活军。当年,乞活军是北方汉民的希望,那少年统领便是欲救生民出苦海的英雄,只是,只是河内之战啊……
董陶陶用力拉住皮鞭,窒息感越来越近,郑樱桃觉呼吸越来越难,急从衣内缓缓掏出一个腰牌,上面写着:“建节将军”。心中一动,董陶陶忙松了手上皮鞭,一把抢了那腰牌,拿在手中反复看着。
冉良曾被晋廷封为“建节将军”,这腰牌便是冉良将军之物。只是,“你,你为何会有?”看看郑樱桃,又看看手中腰牌,“为何会有建节将军的腰牌,你到底是谁?说。”反手一转,抽出匕首,抵在郑樱桃脖间。
郑樱桃抚了脖子,连连咳嗽,冲董陶陶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敌人。而且,今日唤你来,也并不为拆穿你。我想与你合作。”
董陶陶若有所思的看向郑樱桃,又反复看了看手中的腰牌,满眼里都是疑惑。
郑樱桃为汉女,舞姬出身,后被石虎看上,为石虎生育三个儿子。郑樱桃对冉闵及冉良有着同族情义,在冉良死后照顾冉闵,也帮过董陶陶,这都说的过去。但她,毕竟是石虎的女人,石鉴等人的母亲,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自己,她始终拥护石虎才对。
为何要与自己合作?她已知自己的目的,还要合作,难道,她也要杀虎?
“合作什么?”
一瞬间,郑樱桃面上悲壮,冲董陶陶做了个斩首的动作。董陶陶眉心一紧,却又舒展开,笑了,“我不解。”
“日后,你自会明白。只是,此事危险,万不可让旁人知道。就连闵儿也不可知。”郑樱桃讳莫如深,董陶陶却轻轻笑着,将那腰牌掷到空中,又稳稳接了。见郑樱桃的目光始终盯着那腰牌,便将其放到衣内。
见如此,郑樱桃急了,忙一把抓了董陶陶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董陶陶得意一笑,“我不知你的身份,你若害我可如何是好?先留个把柄在手里,才好合作啊。”
郑樱桃笑了,“你拿去又如何,怎知是我的?既不知是我的,又叫什么把柄?”
“别忘了。”董陶陶重新将那腰牌掏出,举到郑樱桃面前,“这上面的穗子,可是你殿中独有的,且这角上。”董陶陶眯了眼睛细细看着腰牌一角上的刻字,“写的可是‘樱桃’二字,郑妃的闺名。”言毕,董陶陶得意的摇了摇脑袋,将腰牌揣入衣内。随即跳到殿门处,拉开殿门,走了。
郑樱桃看着董陶陶离去的背影,却笑了。
这时,忽听一侧有跑步声,一侍女跑的满头大汗至郑樱桃面前,附身道:“大王病重,义阳公让郑妃速速去看看……”
翌日,天刚蒙蒙亮,深灰蓝色天空中偶尔散落着几个星子,沿街的屋顶上、地上皆染了一层雪白。天空的星子竟还不如地上的雪白明亮。一串哒哒的马蹄声,和着车轮碾压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响,更衬得这世间寂静、寒冷。
此时,街上行人极少,偶尔能看到某家院中有些光亮,但,大多数人家是昏暗一片的。因为多年战乱,使得邺城早已是十室九空。人家中没有灯火,更显幽寒。街上行人很少,街角处,不知谁家儿郎,饿死在了街边。恶狗围着尸体打转,预谋着如何分了这美餐。
听到动静,那恶狗们回头望一眼,满眼里的狠厉。随着方才那马车越来越近,恶狗们忙散开了。散开的一路上都是血,鲜红的血染在雪白上,红白相映,甚是好看。血腥混着晨露的冷意,竟有了另一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