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曾经是已经覆灭了的狄阑蛮邦的可汗夫人……
这个秘密知道的太突然了,因为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长宁郡主对辛白筠这副悚然一惊、瞠目而对的神情早有预判,毕竟辛白筠是这多年以来,第一个听她说这件事的、还活在这世上的人。
长宁郡主轻轻一按辛白筠的素手,说道:“这件事被太祖皇帝明令禁止史官记载,更不准任何人提起,违者便要立斩,加上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都老去病死了,就连当今圣上,也不知道我的过往。”
辛白筠倒吸一口凉气,怅惘道:“那从狄阑到大宛,您一定经历了许多劫难吧……”
“我的清白,也并非如你们猜测的,给了后来的容氏郡马爷,或是狄阑可汗。”长宁郡主忆起旧事,眼角的恨意凛然而生,“而是给了一个狄阑的无名小卒,一个只会酗酒和打女人的大奸大恶的小骑兵。”
辛白筠惊骇不已:“外祖母身份尊贵,怎可如此为人践踏!”
长宁郡主叹了一声:“尊贵的身份,都是后来的。以前的事情,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太祖皇帝在建立大宛以前,只是个狄阑的奴隶。”长宁郡主转过头,眼中带着点点泪光莹然:“而我,是太祖皇帝唯一的孙女,是墨氏这个奴籍里头,仅有的一个女孩儿。”
辛白筠道:“难怪都说外祖母是太祖皇帝的掌上明珠,原来是一族皆是男丁,唯有外祖母您是女儿身。”
“掌上明珠?”长宁郡主自嘲地一笑:“从前,我只是太祖皇帝的盘上棋子,正因为我是女儿身,所以太祖皇帝就以我作为他翻身的筹码,作为他脱离奴籍的本钱。”
辛白筠是断然没想到这件事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个让她自己细思极恐的想法,惊得下意识抬手挡了檀口:“难道,太祖皇帝要您引诱那个……酗酒的骑兵?!”
长宁郡主目光幽深中透着哀怨,不难看出她对那位祖父深深的恨意和怨怼:“不,在那个时候,太祖皇帝是以为狄阑的主子们养个瘦马的目的,抚养我长大的。”
辛白筠瞳孔紧地一缩。
长宁郡主又道:“白筠……瘦马,你年纪小,你知道,什么是瘦马吗?”
辛白筠似懂非懂地看着年事已高的长宁郡主,心里头却已经对这个词汇懵懂地猜到了几分了。
长宁郡主解释道:“这是在大宛很文雅的称呼,在狄阑人的俗语里头,瘦马,便是自小养大的妓女。”
“竟有这样的事!”辛白筠惊得都把手边的茶盏打翻了,茶汤洒了满案,温热的茶水让她措手不及地用帕子擦起来:“众人皆传闻太祖皇帝爱民如子,吏治清明,如何能待亲孙女如此这般,真的是……真的是……”
长宁郡主看着那茶盏被碰洒了,也不以为意,只自己振袖感慨道:“若没有我的牺牲,太祖皇帝哪里来的这江山!”
长宁郡主越说着,面上便愈发凄苦,辛白筠第一次看到了长宁郡主这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长宁郡主此刻好像魂魄被抽走了一般,柔声回忆道:“我自小就被迫学习轻歌曼舞,吃的东西更是万般克制,凡是吃多了一口米饭,或是喝多了一口甜汤,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歌儿唱的不好要挨打,舞跳的不够柔美也要挨打,非得是腰肢柔软,身段婀娜,歌声如鹂,才能躲过那些永远不知道尽头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