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白筠都不敢深想,若是和长宁郡主易地而处,那处境有多难堪。
辛白筠满眼恐惧:“那太祖皇帝怎么忍心这样待你……他又怎么能甘心将你送给个酗酒的狄阑小喽啰!”
“他自然不甘心将这精心培养的、要献给达官显贵的瘦马只送给个小喽啰。”长宁郡主冷哼一声,愤愤笑着,转眼目光悲戚:“那酗酒的骑兵玷污我的那一年,我方及笄之年,仅仅是因为我走错了一间营帐。”
辛白筠喝道:“他怎可胡来!”
“奴籍的女儿,本就是人人可欺的。”长宁郡主音色语调愈发清冷:“那天营帐里发生的事,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在军营里备受欺负的小骑兵,也能够在柔弱的女子身上疯**愤,这个天下,果然是弱肉强食。”
辛白筠听得如临其境般心中惊悸:“外祖母那一夜,一定很怕……”
“不怕。”长宁郡主只是淡然一笑:“我只是突然明白了。”
辛白筠拧眉道:“当时狄阑那广阔无垠的草原,竟无一人敢为外祖母主持公道吗!”
“公道?什么是公道?奴籍女子跟谁讲公道?”长宁郡主看她一副幼态如此单纯天真,摇头道:“那日事后,我本想着去报官,可那酗酒的骑兵穿好衣服的时候,还神志不清,却仍旧能清楚地、倨傲地、居高临下地,对我说出一句话,他说,奴籍族里的女人,即便长大了,也只是会成为狄阑男人帐内的奴隶。”
辛白筠听得心中有气,气的双拳紧攥,不住地唇瓣颤抖着。
倒也难怪长宁郡主后半生如此渴望权力,果然是一介曾经卑若蝼蚁、被权力所盘剥的可怜人。
而且逼迫她遭遇这些剥削和欺负的,竟然还是她的亲祖父,且是个后代一直被人称颂的、视长宁郡主为掌上明珠的这个太祖皇帝。
看来,这史书不可尽信,谣言更是断不能信!
“这句话如经年不去的梦魇,时到今日还刻在我的脑海之中。”长宁郡主以手抚膺,用力掐紧了胸口的衣料,声线都颤抖起来:“我每每想起那个骑兵的嘴脸,我还是觉得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辛白筠缓声轻叹:“那太祖皇帝他……”
“他并没有心疼我,只是觉得,我清白之躯没了,可惜了。”长宁郡主想起那位祖父,倒没了哪怕一丝的敬爱,无尽的哀怨融在对回忆的描述上:“一口咬定是我招惹了那醉酒的骑兵,认为是我故意要忤逆他这么多年的计划,让两个嬷嬷给我好一顿教训……不过之后,他也没有放弃他的计划。”
“计划?”辛白筠几乎紧张的牙龈泛起一阵剧痛,“难道太祖皇帝,还是要……”
没等辛白筠说完,长宁郡主便接道:“太祖皇帝还是要进献我给各种狄阑的达官显贵,狄阑人大多都是骑兵出身,彪悍野蛮,粗鲁暴戾,不把女人当人看,却还要求女人的贞洁清白。”
顿了顿,她又道:“可我的清白不在了,每一次我被送去给那些祖父眼里的贵人们,我都要被他们辱骂,毒打,践踏……把我折磨的遍体鳞伤才会放过我,他们会骂我,骂我是个破烂货,是个脏东西。”
“过去了,都过去了。”辛白筠再听不下去了,急忙打断长宁郡主的话。
“然后我用换来的钱,或者是一点点祖父的田地、小权,一分不留地贡献给祖父,然后我再去伺候下一个贵人。”长宁郡主略略变得轻松了些,眼中是少见的一丝甜蜜的幸福,“后来,祖父见我出落的越发漂亮了,终于在那些碰过我的达官显贵们的帮助之下,将我送进了可汗的王帐作奉茶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