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道:“崖柏长在悬崖峭壁的罅隙之中,被人从崖缝之中砍采下来,然后被制香人一点点地给劈开,像人遭遇凌迟的酷刑似的,然后从木疙瘩被打碎成了木屑,还要混了楠木粘粉、山泉水搅和……”
辛白筠道:“这崖柏经历了许多的劫难,才成了最后插在香堂上头的崖柏线香,或是制成香饼子放在香炉里头焚燃,才会在人们的面前慢慢释放那一阵阵只有崖柏才有的独特的质朴温厚的香气。”
听着辛白筠的话,长宁郡主倒对她多了些忘年之交的感慨,她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说出如此老成的话来。
倒不知是年少时经过的怪事多,还是这几载受到的磨难大。
长宁郡主来了兴致和辛白筠叙话,便转头吩咐道:“银朱,换两盏热的茶来吧,筠小姐喜欢喝六安瓜片,就拿她爱喝的来吧。”
银朱应声去泡茶,过了一会儿,泡好的六安瓜片被银朱端上来,长宁郡主分给了辛白筠一盏,自己托着另一盏,与辛白筠相对而坐,挥手遣退了银朱等人出去。
长宁郡主浅尝一口茶,缓缓道:“丫头,可愿听我这老婆子絮聒几句?”
辛白筠看着如今的长宁郡主,虽风韵犹存,但岁月的痕迹早凝于眼尾和松弛的皮肉之中。
即便是女子再如何的保养,这发髻中黑白各半的发丝,也会毫不留情的暴露她的衰老。
岁月从不饶人。
长宁郡主此刻笑吟吟的,可分明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眼角溢出无尽的孤寞和寂寥。
让辛白筠心中顿生了怅然若失、同情悲悯的辛酸来。
那便陪她聊聊吧。
辛白筠也接过那一盏茶,啜饮起来:“外祖母请讲,白筠洗耳恭听。”
“此时此刻,你我倒不必论上什么立场了,便当以香会友,聊聊心事吧。”长宁郡主轻声地说:“你替外祖母打一炉崖柏香篆来。”
“诺。”辛白筠欠了欠身,走到案边端了香炉来,轻车熟路地用灰押压平了香灰,慢慢提起一只香篆的莲花模子,拿着香匙把崖柏制成的香粉填在莲花模子里头,再扫了余粉下去,提了篆模才慢慢点燃。
辛白筠奉着香篆小炉放到案边,朝长宁郡主的方向用素手轻扇了扇香雾。
长宁郡主嗅到熟悉的崖柏香气,陶醉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她只看那香炉里头的香篆形状和燃烧的程度,就知道辛白筠打香篆的技艺精湛了。
长宁郡主不免感慨道:“你打的香篆,就是比你长姐强,也比你嫡母有分寸。”
辛白筠轻笑一声:“从前不敢暴露,怕长姐和嫡母忌惮,如今倒是什么都不必遮掩了。”
长宁郡主道:“你这丫头,自小就机灵,你若是我亲孙女,我必要将你当宝贝似的捧在掌心里头。”
辛白筠抿唇轻笑着,却没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