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知府虽然因着辛白筠言辞犀利，而感觉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好生没有面子，但这辛白筠所说还真是振振有词，字字在理，他仔细听了这一席话下来，他反而变得冷静明白了许多。

是否这一两年，当真不该如此纵容孤陵人？

是否若不那般宽纵相待，如今这孤陵人也不敢临走时在此大放厥词？

怒发冲冠的钱知府此刻只能憋着闷气，再慢慢地坐回主位躬自深省。

薛启和薛承颜此刻忙打起圆场来：“大人息怒……”

凌朝致亦拱手道：“大人，妻妹少不更事，虽言辞激愤，欠缺考虑，但其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啊。”

钱知府眯缝着眼睛，坐在主位上慢慢思量辛白筠方才的一席话，是，着小丫头情绪激昂，但话糙理不糙。

除了在为官之道上，这小丫头所说的对于墨司彦的追责问罪的预判，也有道理，圣上要求彻查秣陵商会会长贪污受贿一案，他有所耳闻，虽然如今已经结案，但这难保不会下一个就问责到汝川的他头上来。

钱知府拈须不语，只定定地看着场下针锋相对的辛白筠和莫作仁。

辛白筠稍敛群衽，在众目睽睽之下，拾阶而上，走到钱知府面前行了个礼：“小女子有一言进于大人。”

“你上前来。”钱知府咽了咽唾液，轻声道：“……你小点声说，别当众指责本官。”

“……是。”

辛白筠憋住笑意，欠身上前，凑到钱知府的跟前，轻声说道：

“圣上下令彻查秣陵商会会长贪污受贿一案虽然结案了，这在秣陵商会会长身上，是还了人家个清白，那密信告了个虚状。但若是在大人这里查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黑的……”

辛白筠看着钱知府眼中有了惶恐之色，又进一步说道：“那大人的乌纱帽，还保得了吗？”

话说到此处，钱知府想必就已经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辛白筠婷婷走了下去，在堂下站好。

没人知道辛白筠究竟和钱知府说了什么，只是大家都有看到，辛白筠走下来以后，钱知府脸色不太好看。

“的确，这两国互市的律例，本官早就告知了每一个前来大宛做生意的孤陵商人。”钱知府面色愈发严肃了些，凝神忖了忖，最终还是开口对着堂下说道：“莫作仁，在薛会长的府中，可还有你们白纸黑字签下的证据，薛会长，可有此事？”

薛启怔了怔，拱手道：“回禀大人，在商会里，的确是会留存一份孤陵商人的字据。”

钱知府怒道：“莫作仁，你可要本官给你拿来看看？”

莫作仁掌心一片冷汗，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我今日竟被个小丫头拿捏了，真是可笑，可笑！”

话音才落，莫作仁腾身而起，似乎想掳了辛白筠去，电光火石之间，辛白筠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幸而薛承颜眼疾手快地挡在辛白筠面前，一脚踢开了莫作仁的手臂。

薛承颜把辛白筠圈在怀里，辛白筠惊悸未绝，但被薛承颜护在怀里，还是感觉十分不自在。

“多……多谢……”辛白筠颊畔顿时羞赧了些，很快折腰一闪，离薛承颜远了些。

薛承颜窘迫了些：“无、无妨……”

莫作仁被薛承颜踢翻在地，捂着痛处喊着痛。

钱知府目眦欲裂地等着莫作仁，更是暴跳如雷：“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来人！”钱知府厉声一喝：“拿下莫作仁一干人等，即日起暂押牢房待审，等补齐税款以后，再行遣返孤陵！”

两头的衙差立刻上前捉了莫作仁给捆起来。

莫作仁叫骂道：“钱大人，你胆敢……”

“在大宛的汝川，行大宛的律法，本官没什么不敢。”钱知府摆出官威倒也骇人，大手一挥道：“押下去！”

莫作仁被擒着押走，连着他身后的伙计也都被束缚住了。

百姓们畅快地喊道：“关的好！关的好！”

“慢着！”莫作仁要被押走时，高声吼道：“我缴便是！”

莫作仁到底还算有些人性，不想让手下人跟着吃牢饭。

辛白筠上前道：“那还不将账本拿来？”

莫作仁没法子，只得让伙计拿出了自家账本，朝辛白筠的方向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