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末尾这一句话出口，长宁郡主兜兜转转，总算说出心中不满了。

墨司彦是意料之中，毕竟，以养病为名软禁长宁郡主在府邸之中，还顺势大肆启用和容氏交恶多年的澹台氏族人，这份不满和诘责，长宁郡主是一定会做的。

好在澹台远早事先对墨司彦教授了一番应对长宁郡主的话术。

“澹台氏长公子被水贼所杀，毕竟澹台氏位列五大世家其中，该给的抚恤，朕还是要给到的。”

墨司彦果然学会了就坡下驴，顺着长宁郡主提起的太祖皇帝说：

“毕竟太祖皇帝遗训，要宽以待下，您说是吧，皇姑祖母。”

这太祖皇帝是长宁郡主的保护伞，被她放在嘴里心里仰仗了一辈子，也依赖了一辈子。

墨司彦这一招借力打力，也是跟澹台远学的。

果不其然，墨司彦这话甫一出口，长宁郡主立刻侧目，眼带杀意——看来，她在容府闭门不出的这些时日，墨司彦这个毛小子倒是拜了不少师，学了很多艺。

“澹台氏长公子澹台连是被水贼杀了，但澹台远……”长宁郡主不悦得十分明显，且唇边的讥诮轻蔑之意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一个阉人，不好为官吧？”

墨司彦垂首，说道：“澹台氏直系公子只有澹台连和澹台远兄弟二人，朕只顾抚恤澹台氏直系血亲，倒也忘了当初皇姑祖母如此憎恶澹台远……”

又故意停顿了片刻，墨司彦又展颜说道：“不过，皇姑祖母心胸宽广，想必不会和一个不能人道的可怜人纠缠下去，您说是不是？”

“倒是澹台远那厮仰仗陛下的慈悲了。”长宁郡主冷哼一声，“不过，臣要提醒年少的陛下一句，自古小人佞臣多出阉人身份，还望陛下小心，莫要忘了太祖皇帝的训示才好。”

“朕，谨遵皇姑祖母训示。”墨司彦见长宁郡主有避让之意，更是得寸进尺地挺直腰身，往前探了探身子，笑言道：“江都水贼之事，还望皇姑祖母费心。”

“臣，告退。”长宁郡主凤目微敛，转身欲走：“春来人困乏，陛下多休息。”

就是在这一番朝堂博弈之后，长宁郡主算是彻底走入了虞司默的计划之中。

长宁郡主立刻带着容府上下一干年轻的、在朝为官的少爷们，起身前往江都对抗水贼。

容氏带领指导的水兵与海盗作战的第三日，就已经渐成互相牵制的掎角之势了。

虞司默在横岭山得到了消息——来自李梁安的，任命前往秣陵的钦差大人已经在秣陵逗留了四五日，要求明日开堂审理秣陵商会会长贪污受贿一案。

虞司默在看到这一封信以后，翻身便上了一匹紫骝马，马不停蹄地要赶回秣陵。

风驰追问：“殿下去哪里？”

虞司默一骑绝尘，在风声中回应：“我先赶回去，救阿筠。”

在堂审以前，李梁安修书一封给加急送到了宛城的皇宫之中，呈给墨司彦。

内容大概是劝说墨司彦不要在这个时候针对秣陵商会会长贪污受贿的案子——

“长宁郡主素来多疑，已知圣上要稽查秣陵商会会长贪污一案，恐心思不定，不如以水贼之说先行结案。”

只是，这钦差大人决定下得很赶，阴晴不定之下，李梁安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明日堂审前收到墨司彦准予草率结案的回函，若是不能，只怕钦差大人就要当堂对辛白筠动用杖打或是夹棍的大刑了。

只是钦差大人奉命前来，李梁安不能阻止案件审理的进度。

李梁安辗转反侧一整夜，就怕会辜负了虞司默的托付，而无法保护辛白筠毫发无损了。

何况阿茹受杖责无妨，她毕竟一介习武之人，但辛白筠……

辛白筠似乎预料到了这一件事，提前吩咐过阿茹，切不可替她认罪。

所以这一夜不眠的人，除了彻夜奔波驰骋在路上赶回来千里救妻的虞司默，还有阿茹和李梁安。

翌日一早，果然李梁安没有等到墨司彦的回应，就已经准备开堂了。

主审虽还是李梁安，但那个钦差大人端坐在一旁，给足了李梁安压力。

而已经浑身脏污血迹、斑斑鞭痕的辛白筠和阿茹，两人就匍匐在县衙之中。

围观的百姓见了两个女子受这样大的苦楚，都是生了恻隐之心。

“这分明……分明就是屈打成招啊。”

围观群众中啧啧人言甚嚣尘上。

九娘、英兰姑姑、凌暮雨也都在衙门外头看着，咬牙切齿地焦灼着，却没个法子能救人。

李梁安坐在主位之上，却感觉并没有什么主导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