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远眸子眯了眯,目光定定地盯住虞司默陷于石壁暗处的背影。
虞司默背对着他,更加笃定地说:“澹台公子是爱民之人,何必一定要说去投敌的胡话,来对本王虚晃一招,非要让本王当你是卖国贼呢?”
澹台远立刻反口道:“爱民?”
澹台远的底细,澹台氏的生意,在虞司默知道澹台连被水贼所杀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打探了。
虞司默从来都不打没把握的仗。
虞司默没转过头,只兀自望着山洞外头被风吹得簌簌乱坠的桃叶,扬手弹走了两片落在山洞前的:
“都知精粮混合粗食喂养出来的马匹才会肌肉熊健,健步如飞。”
“但,澹台氏自大公子死后,本王派人去查了澹台氏马场喂养的饲料。”
澹台远手上捡拾起一根山洞里的干草绕在指间把玩,听说‘饲料’二字时,下意识双掌一滞。
虞司默续言道:“马场饲料再不用精细的粮食了,而是大多都换了苜蓿草之类的粗食,粗食的处理要更费人力,哪有人肯舍近求远。”
澹台远沉声笑问:“那又如何?”
虞司默听他明知故问,转过身来看着他:“本王查了常年给澹台氏马场供应精粮的商贾,发现澹台氏在购买精粮上头的支出,反倒有增无减……那澹台公子说说,这些澹台家购买的精粮,又去了哪儿呢?”
自打澹台连去世以后,澹台远接管一切,自然这精粮是他买的,却没投放到马场做饲料。
这也是虞司默说澹台远有一颗爱民之心的原因。
澹台远缄默着,一双粗眉皱了皱,表面波澜不惊,可喉结分明一动,他咽了一口唾液下去。
他对于虞司默的调查结果,其实有些紧张。
虞司默看到澹台远喉结的颤动,笑着又说了三句话:
“你自兖河赶来宛城,途中必经青州、梅州两地。”
“此处两地连续三年滴雨未见,当地米面价格水涨船高,有人囤积居奇发了一大笔国难财。”
“可上月初,米面价格一夜之间骤然降了下来,从梅州出逃的灾民数量亦有减少。”
澹台远故作淡定从容:“那与在下有何干系?”
虞司默回答道:“青、梅二州,米面价格大幅度下降,灾民数量亦有减少,可见是有大量米面低于或平于以往售价冲击了那些囤积的奸商,灾民变少则证明当地饥荒有所缓和。”
稍顿了顿,虞司默大步流星地走到澹台远的身边,促狭一笑道:“而这些大量的米面,就是澹台氏——也就澹台公子你,购买了以后送到青州与梅州的。”
澹台远深沉的脸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朝虞司默拱手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窥一斑而知全豹。”
澹台远这是承认了,并且,对于虞司默查探和推测的结论,表示十分惊讶。
难怪长宁郡主和墨司彦都抓不到宣王踪迹,总是知道细微末节就能推出全局走势。
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躲不过追杀和祸事?
虞司默笑道:“天下之中,皆有本王的耳目,哪座城病了,哪座城富了,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这话也没有夸大其词,毕竟鸿跃帮的势力庞大,就是民间的一张讯息网,网络这各地的异动。
澹台远终于抬起头来,整张脸都明明白白地映照在火把下:“到底,宣王殿下比他们,都要厉害。”
“他们?”虞司默又浅笑着:“你这似指非指的,我都不知该怎样接你的话儿了。”
澹台远此刻倒是缄默寡言,话茬儿突然收住了。
虞司默靠近澹台远,郑重其事地说:“澹台远,本王不管你是为了笼络民心,向着澹台氏家族之位努力,还是当真只是想造福百姓,本王都该替梅州和青州的百姓,对你道一声谢。”
“殿下客气了。”澹台远支着石壁站起身,朝虞司默拱手道:“澹台远只是一介小人,只想着复仇,没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