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这话更让虞司默心乱如麻的了。
不管大宛当政的皇帝是什么人,总归这大宛每一座城池,都是梁家军千方百计守卫下来的土地。
黄土之下,无数尸骸与血肉,怎可在这片土地上的喂养战马送到他国去?
虞司默此刻惊怒交加,浑然不顾澹台远所说的话,更不惧长宁郡主的人折返回来抓捕。
“澹台氏的战马,生长在大宛的这片土地上,不可以去其他任何的国家。”
他激怒之下声色喑哑,语气却犀利如刀,一字一顿,字字清晰,生怕澹台远听不清楚似的。
“绝对,绝对,不可以。”
虞司默眼含杀意,眼圈泛红得像一只刚补过猎物的猛兽,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殿下如此爱大宛天下,杀个牝鸡司晨的长宁郡主,又算什么呢?”
澹台远沉静异常地再饮一口酒,只稍稍抬了抬眼皮,眼中煞有不屑与轻蔑之色:
“难道在殿下眼中,她比这大宛还要重要吗?还是殿下您,不敢动她?”
虞司默听着这话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心中自也不以为意。这话听起来,好不成熟。
信手拿着腰间的水袋子,也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只是他的水袋子里,是水非酒。
虞司默把水袋子朝澹台远递过去:“若是澹台公子喝酒易醉,倒是不如跟我一样,喝清水。”
“殿下的水,身为草民的在下,不配。”澹台远没有接,只是眼一瞟而过:“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
“水和酒对我这种经年漂泊在外的人而言,都一样,只能解渴,没什么区别。”虞司默轻笑一声,识趣地把水袋子收回来,顿了顿,又道:“为君者,从不是简单的,杀谁,或者是,准备杀谁。”
“是在下太浅薄了。”澹台远沉吟半晌才坐起身来,他逼视着虞司默,“在下,只想要殿下一句话。”
这个眼神里充满了不敬,甚至是威胁,而且很浮躁,很急迫,是一个急于索求答案的眼神。
虞司默心头一嗤:幼稚,真幼稚,幼稚极了。
澹台远的话说的没什么水平,太流于表面了,可他内心绝对的高深莫测,不是像这几句幼稚的话一样。
“口头答应你的话,可以骗你,也可以答应了,事后却不做。”虞司默慨然一笑,诚恳地回答道:“所以本王,不喜欢答应别人的条件。”
澹台远错愕地偏头看了虞司默一眼。
虞司默这话没骗人,他对辛白筠,对沈盼夏,都算上,他真的轻易不答应别人的要求。
虞司默只答应过辛白筠一个人,只主动承诺过她一个人。
提到这里的话,他有些想她,真的有些想她了。
澹台远对虞司默有些另眼相看:“宣王殿下如此实诚,我大哥生前倒是不曾告知我。”
虞司默没回应,兀自坐在一旁笑着。
澹台远突然抬头对虞司默拱手道:“澹台远,交殿下这个朋友。”
“若是往后,我未必如你所愿,你又当如何?”虞司默顿了顿,微微挑起剑眉,正色问澹台远道:“会密谋造反,带着你们澹台家的马匹投敌吗?”
“那就要看宣王殿下,待在下,待澹台氏如何了。”澹台远话说一半,意味深长地扬眸看了虞司默一眼:“不过,大哥帮殿下这么多年做的事,我会继续去做,而且,我不会去圣上面前暴露殿下分毫的行踪。”
“其实,澹台公子你,也是无路可走了。”虞司默也回了个若有似无的笑,声线十分沉缓,像是飘忽不定的云,慢慢停在了空中:“本王是你最后的筹码了。”
澹台远有一瞬的失神,好似是心里头的小九九被虞司默立时戳穿了。
只是过了会儿,澹台远仰头又喝一口凉酒:“宣王殿下真看得起自己。”
“不是吗?”虞司默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往洞口走去,“不是的话,你今日也就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