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掩饰的很好,在虞府的那些时日,凌暮雨多少也懂得了一些细心谨慎。
是夜,亥时将至,凌大奶奶赫连云蔚的轿撵停在了凌府的门口。
“大少夫人回府,掌灯——”
为首的嬷嬷高声唱喏着,凌府庭院里头霎时就陆续亮了十余盏灯,亮如白昼似的。
凌府沉重的朱门开了,“吱呀”的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沉重的,庄严的。
“张嬷嬷有心了。”赫连云蔚掩唇一笑,搭着丫鬟的手下了轿撵,走进凌府之中。
赫连云蔚步步生莲,眉如远山,唇如朱丹。眼尾一点上挑的勾线,额间贴着金箔片剪裁的一朵秋海棠的花钿,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端庄雍容,优雅大方,但身段婀娜,总有异域风情的妩媚。
端的是人如其名,气度如云高,气质似天蔚,方当得“云蔚”之名。
还有声线,听起来是温柔的,平和的,但还带着威严的、不容侵犯的清冷,好像是月宫的嫦娥。
偏她还又爱嘿嘿地笑,脸颊不是苗疆女子的瓜子脸,倒是张圆润且有福气的脸,颊边肉乎乎的,像是嘴里塞了两块没嚼完的包子,每每轻轻地笑,眼睛就弯成一条月牙儿,颊边肉嘟嘟地溢起来。
说是憨厚可爱的长相,眼中倒还透着精明,好像能把那账簿上的一两一钱都纳入眼底似的。
宛城人里都说,凌大奶奶长了张旺夫的脸,偏偏夫君总不回家。
对外说是经营凌氏的茶庄,可到底是否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倒是没多少人知道了。
不过凌府的每一个人,倒都对赫连云蔚这个凌大奶奶敬爱有佳。
如今张嬷嬷迎了赫连云蔚进来,言笑晏晏道:“大少夫人不在府上的这些时日,老奴倒很是想念,如今大少夫人回府,自然是要打点妥当的。”
“有劳张嬷嬷了。”赫连云蔚慢慢地走,听着张嬷嬷跟她说话,并没一丝主子的架势,反倒很尊重这府里有些资历的老嬷嬷,“我去茶庄的这些时日,倒为难你照看家里了。”
张嬷嬷笑道:“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大少夫人太客气了。”
走进庭院里,下人们都分站两列,朝赫连云蔚欠身行礼:“大少夫人万福。”
赫连云蔚颔首笑着,抬手道:“大家辛苦了,请起吧。”
葱指拈着袖口,一个兰花指带着芬芳翩散在半空中,带出悠悠的、端庄的说辞。
每次赫连云蔚的回府,都像是一个府里下人极具仪式感的迎接,声势浩大的,倒也可彰显她在凌府的地位,灯火通明的凌府倒比平素的白天还热闹。
但赫连云蔚永远都是最在意家里的生意,才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问道:
“张嬷嬷,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各家店铺的账本儿,收益可还好?”
“各店铺里头,可出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还有,各店铺里,新招的伙计,可还都老实着?”
这一连三个问题并非是短时间能说清的,毕竟凌暮雨事先和管家的张嬷嬷通过气儿了,要先见赫连云蔚,只是碍于人多,只能在府门关严实以后再叙话。
“这些老奴晚些时候再跟您详细叙说。”张嬷嬷凑近赫连云蔚的耳边:“您……”
赫连云蔚察觉不对劲儿了,笑意收敛了起来:“怎么了?”
张嬷嬷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方悄声附耳,对赫连云蔚道:“是三小姐回来了。”
赫连云蔚双眸一亮,怪不得这事儿不敢声张,实在是凌暮雨的身份不好多说。
但眼中喜色倒是不少的。
“暮雨回来了?”赫连云蔚有些急促地四处看了看,迫切地问道:“她在哪儿呢?”
话音才落,后花园里就从暗处有一声娇俏的曼音,比人影更早地窜了出来——
“嫂嫂!”
是凌暮雨。
赫连云蔚循声看去,登时就绽开了笑靥:“暮雨!”
凌暮雨没了那拿腔拿调的端庄优雅,像个孩子似的蹦跳着跑到赫连云蔚面前,欠身笑道:“暮雨迎接来迟,还望嫂嫂莫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