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们奉上银耳羹，母子两个捧着温热瓷盅，随意谈天。

陈逸飞虽有别的事，但要先问最关心的：“妈妈，这次回家能待多久？”

陈流霜已经算过此事。

她这次回京坐镇，要对付燕王高晟。

高晟在贺翎上下做手脚已经多年，被他收买的几条官道，已经上下烂得一塌糊涂，正好是要整体收网的时候。

可是，这条件中还缺一个人的力量，心急不得。

宫中御医所的郑华铭传信出来，道是太子疗疾正逢关键阶段。陈流霜思及京城各世家大族中可能出现的动**，考虑到陈氏皇族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需在家多待一段时日。等到太子痊愈，万事平静，再行打算。

她便向幼子道：“外务差不多了，三两年内应该都在家。”

陈逸飞以为顶多三两月，听得要长久相聚，喜出望外。眼睛一亮，道：“那太好了！我明日回宫时报备一声，就搬回家来住吧！”

陈流霜笑了笑，道：“这样的话，可少不了听些流言蜚语。以你现今的计较，可能应对？”

提到这个，陈逸飞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嘴角。做出这笃定的神态时，显得和母亲的面貌颇为相似：“在宫里听到的，莫非就少了？而且宫里那些废物，常年见不得光，手段更阴暗下作。”

这和陈流霜对朱雀禁宫的看法正相同，她回以会心的笑容。

陈逸飞刚好用完手中汤羹，放下盅来，向母亲道：“那些低阶的小郎官们也太不像话。知道我不会理他们，却转而给玉辰吹风。不知说了多少，把玉辰吓得不行，慌慌张张跑来见我，劝我不要伤心难过。生像是我被人家休了。”

他说到最后几句，自己脸上也现了些无奈的笑意。

陈流霜想想玉辰公主慌慌张张，逸飞莫名其妙，却还要反过来劝他的模样，忍俊不禁。

陈逸飞刚好说到此节，说出来意，神色间已有八九分笃定：“妈妈，之前我给您写信，算不得数了。我决定还是不退婚，但要跟雪瑶算清楚。”

虽说婚姻事是高堂之命，可陈流霜为三个儿郎定亲都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做个水到渠成。此后发展，只看他们自己决定。

她在回来的路上，曾收到陈逸飞的传信，道是想和悦王储退亲。她没有回信，想着回来见了儿郎问上一声。看他改了主意，也不以他的反复为意，平静地应了一声，问他：“决绝数年，怎么忽然变了心思？”

陈逸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我是善王府的郡主，可不是什么市井小户的儿郎。整日为这家长里短劳神，也不是我所愿。我自思对雪瑶娶侧室一事久久都不能释怀，是因我心里还喜欢她。那我就要得到她。

“京城未及弱冠的儿郎，谁不想嫁悦王储？偏偏被我捷足先登，使他们不能称心如意。这两三年，雪瑶迎了秦大郎为侧，就不知有多少人想再塞个儿郎到我们中间，好教我消不下气，最好能断了善悦两家的纽带。

“我只觉得她们可笑。不过是贪慕皇室，妄想着以姻亲做借口，巴上来得利罢了，偏偏说也不敢说。

“若是怕我两家联合，尽管在朝堂努力，压制过咱们就好了，何必暗戳戳打这亲事的主意？若是疼惜后辈，想为她们家儿郎嫁得如意娘子，那为什么不促使雪瑶退婚，好让他们儿郎做侍君？看他们急着把儿郎塞到侧位，可见只为眼前小利，却对儿郎的前程并不看重。

“妈妈，这些流言中伤，都是冲着我的身份来的。他们所顾忌的，无非也是我这个身份和它身后的善王府之力。所以我想，这身份是我的优势，外人越顾忌，我越有赢面。

“我向来娇贵惯了，可不是能把富贵做浮云的人。婚姻本就是仗母家之势而为，朱雀神使我生于此处，居于高位，我母亲如此势大，我却要退避他们，未免妄自菲薄，失了咱们家的气度。”

提起自己的婚姻和遭遇的磕绊，陈逸飞完全不像其他儿郎般害羞。他清楚两家利益联合的好处，也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做出了一个让自己认同的决定。在母亲面前说起来时，也是言语滔滔，带着自信的神色。

陈流霜望着他的神情，见他处事坦然，毫不避忌地承认和接纳全部的自我，心中大悦。

她善王家的儿郎们，有母亲这样坚实的后盾，早该敞开心怀，随心所欲。一切的困难，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嘴角含笑，心中默想：“我儿压在心中几年的打算，早需要母亲倾听。今日一谈，才知晓他现今的性子，比我预料的更好，使我不必再多担心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