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皇和善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京城新贵们这就看不明白了。
若说她们姐妹情深,怎么可能?她两个从十几岁起,陈流霜接过这善王之位开始,就水火不容。
听说当年,逢其三天一次的朝议,无论议何事,都成了善王和太子的战场。百官每次入宫往含象殿来时,各个面带愁苦。
及至年长,她两个明争暗斗还少吗?善王朝内朝外有多少暗桩,云皇就在其侧有多少眼线。更别提事事针锋相对,斗到如今,东风转西风,西风再向东,两派系朝臣各有得失,力量均衡。
可若说她们官面上的交往,尤其在对晚辈的扶助提携上,却都不遗余力。
善王长男,玉明郡主陈旭飞,惯常出入宫廷。公孙皇后待其如亲子,在其出嫁之日,皇后以公主仪仗为他撑门面,添妆甚多。
善王次男,玉通郡主陈思飞,因一向开朗勇武,常被云皇赞其“祖德昭彰”,多次在年节为他加赏,又常以他为陈家儿郎立榜样。
三男玉昌郡主陈逸飞,十二岁入御医所来,便得了五品的头衔。多数宫差都要规规矩矩喊他一声“大夫”,宫中一应条件,和玉辰公主等同。
善王对几位皇女和公主,也是关怀备至,不止因为她位居族长的关系。
当年,她虽因俐瑶要替代太子均懿的流言而办了法事,事后却也对俐瑶加以安抚。尤其俐瑶晋封岭南王后,她更是亲自把关,训得一批忠心又周到的护卫和侍从,保着俐瑶一路平安去了岭南。
齐王邬瑶在边境事务上和太子开始合作后,善王在边境的商号率先响应着她们制定的规则,也有很多让利之举。两位皇女为此专门谢过善王,善王倒也不做虚伪推辞,只是平和受之,并言道:“子侄亲近,如我亲生,只是尽慈母之心,不必因此顾虑。”
云皇和陈流霜这样的往来,看到如今,令一些繁盛大族颇为赞赏。
这些年来,京城官路动**,世家多沉默,新贵却一家家粉墨登场。没有家族底蕴的新贵们,自然觉得云皇和善王关系古怪。但在书礼之家看来,这算得上极守规矩的正当竞争。
抛却皇上和亲王的身份,她二人所为在大家族中极为常见。
这是因为,与祥麟“父债子还”的传承相反,贺翎注重“祸不及儿孙”。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
无论她们竞争的内容是皇位,还是其她什么,都是她陈氏族内争端,和别家无关。一旦陈氏家族的利益被动摇,她们的竞争也很容易转为合作。
她们姐妹,是不可动摇的一家人。
因此,懂得这些道理的朝臣和世家,都不太担心社稷稳固的问题。朝堂之风气,比之前几年的暗潮汹涌之势,逐渐趋于平和。
善王家三位郡主和太子均懿,在维护皇室家族联合的大局之中,算是朱雀禁宫和善王府之间坚实的纽带,自然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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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逸飞走到暖榻之前,陈流霜自然之极地张开了手臂。
陈逸飞赶上两步,将母亲抱住,口中软糯糯地叫了声:“妈妈……”下巴放在母亲肩头,蹭到柔软的丝绸,脸上一热,眼圈就红了起来。
陈流霜耳中听他这声,仿佛十年岁月一倏忽间流逝,也颇有感慨。
自幼子五六岁时起,她便为溯影之事出外,此后一直忙碌,很少归京。现今他虚岁都算得十六,已到了束发之年,嗓音也从稚嫩变得稳重醇和。但面对母亲,一开口,仍然是当年那垂髫稚子的满满依恋。
她昔年眼看着长子和次子长成,并无遗憾。于幼子教养之事上,有太多空白的时间,也有太多亏欠。想及此时,心中有些浅浅疼痛,随之又被汹涌而来的疼惜盖了过去。揽着他肩头轻轻拍抚,也如怀抱当年的孩童一般。
陈逸飞在久违的亲近中平静了一下心绪,就上榻来。按着成年子女与双亲的习惯,与母亲隔着一张小炕桌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