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破山匪(2 / 2)

名将 卷儿 2301 字 3个月前

一击得手,雁骓长叹一声,从箭壶里抓了一把羽箭,接二连三往山上几位射术最精的弓手身上发。手中用完,又抄一把,连续发去,只听山上哀嚎不绝,夹杂着痛骂。

想不到少年时候玩闹比试中掌握的连珠箭,却也是多造杀伤之祸的源头。

山上掩藏之处很多,没死的弓手很快躲了起来,箭雨止息。

道上刀客横尸遍地,血腥之气弥漫四周。

山崖下角落里的野草带着斑斑胭脂泪,滴滴落入土中,慢慢渗了进去。开放的小野花里兜着一汪红浆,似那花中蜜汁一般粘稠。

步卒们因雁骓掠阵及时,只是有几个受了伤的,并无死亡。队伍稍事修整,便又上路。

生死一触之后,兵士们气氛高涨,一路行来庆幸余生。

有的说雁将军年纪虽小,武艺却着实好;有的说山匪横行,就该消灭;有的说回去要多多操练,这次反应慢了些。

雁骓坐在马上,心不在焉,情绪一点一点往下沉。

若这些人没有出现,那该多好。

若是把她首次杀伐之功立于战场,那该多好。

她知道她行使了自己的职责,也知道自己保护了自己的兵士,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第一战。

但她想到方才自己手中一起一落就能带走一条人命,想到山匪中的情义纠缠,想到自己方才的轻敌,又想到伤人之后她内心深处竟然有些隐隐兴奋,胸中满涨着说不出的情绪,有酸也有苦,无法讲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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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得帐中交令,也交代了此事,陈淑予又有计较。

“战乱之中,多出匪类,留他们作甚?不如一发歼灭。”

她说了这话,一转头看雁骓面色犹疑,随即懂了。

但她才不是坐下细细谈事的性子,知道雁骓心中复杂,却道:“还是你去。”

所有的河,都得自己蹚。

雁骓固然是宫中拿清静无为、仁爱和顺那一套教养的,难道陈淑予不是?

第一次临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应,宫中教养的习惯在她二人之身已化作自然,取人性命,更是比别人难以迈过的一道关。

可是,未必每次心境改变都有慢慢缓和的时间,多数情况都只能再上征程,以不停地战斗,来适应自己手中累累血债的负担,强迫自己留下凶恶的名声。

既从了军,便是听令为上,雁骓还是守规矩的。陈淑予这么说,她便没有推卸的意思,抿了抿嘴,应了声:“是。”

陈淑予拿一支令签在手,向她道:“剿匪务尽,七日之内完令。”

这是陈淑予第一次向雁骓交代的战斗任务。

但这并不是雁骓心中曾经期待和向往过的场景。

稍稍一迟疑,却还是伸了手来接。

铁木令牌落手,远比别的木材沉重,却也没有雁骓心这般沉。

倒不是为时间紧,而是这笔人命官司,定是要落在她身上。

她才灭了那山匪的同伙,伤者也必会怀恨,那山中其余人等必有一报,最后定是个你死我活的收场。

到来日,她终会身死。落了黄泉,去了阎罗殿,这些魂魄都要在那边等她,等她一次一次重复尝尽死亡的痛苦,来还他们一个一个此生的命债。

但现在她还活着,身负剿匪的军令,就必须要去做。

这么紧的时日,算上来回,已经要消掉两天。

那么速战速决之法,必然是轻装简行,摸上山去,找到他们巢穴……

雁骓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心中还有隐隐的兴奋鼓跳感一时未消。

她刚才的计划中,雁翎刀已经吻上山匪的颈侧,手中温热的躯体抽搐着变得无声无息,然后颓然落地。而她心中的自己,感到一阵痛快。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嗜血好杀的人。

可她瞒不过自己。

为什么手上弥漫的死气还未散,心里就又有了杀意?

什么守护,什么功劳,什么对阵,她坚持习武和上阵,竟然都不是为了这些么?

是为了手中可以肆意杀戮,可以尝到那不可启齿的兴奋感么?

似乎还不止如此。

她想起刚刚剿匪之后,士兵们围上来时的笑脸给她带来满足,当时她的心里并没有为那些逝者而惋惜的。

她想的是:看,只有沾了血,我才是令人尊敬的。

雁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帐的,她眼里耳朵里都没有别人的影像、别人的声音。恍惚中雁雯似乎碰过她手,让她放开那令签,她也没应,无意识地跟雁雯还对了两招,雁雯只好离开了。

她一直在帐中呆呆地想着,想了很多。

山匪自绝于良民,是该杀。可是我也应该先说几句什么。

我射杀那女山匪时,心里想的竟然是斩草除根。想着若他们有后代,与其又成山匪,不如先断绝了干净。

且不说山匪,自古来岭南便在华夏版图。大周、贺翎,都把岭南作为自己土地的一部分。

若是如此,此番出征岭南,定国将军不是做的和我剿匪之举一般,都是贺翎人打贺翎人?

这样有什么意义?

雁骓也曾目睹雁北关伏击,当时看陈淑予下手利落,心中也是兴奋的。但如今她也有了不同的想法。

敌我之别,却又如何分得?

只是划了一条国界,从此之后就是你死我活?

麟国的臣民也是人,前身也都是大周的人啊。

清扫战场时,谁流的血都一样是红的,谁的死状都一样是凄惨的。那时候又有什么敌我之别?

说起来,为什么人要征战不休?为什么总不满足于自己的权势和土地?为什么要扩张,又为什么要顽抗?

所有的事,她都想不出任何答案。

只有那手里的令签坠着,催促她时间不等人,快些做完这差事交令,让她心情愈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