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事务甚少,雪瑶早早便从宫中回程,到了王府门口,觉得气氛微妙,人人欲言又止,别有深意的望着自己。
雪瑶急忙转进廊角,轻轻扶一下金冠,没有任何歪斜;摸了摸金钗和发髻,也似乎没有问题;低头细看,身上环佩一件不少,钮扣丝带也没有开口的。
正疑惑间,突然想到,是不是妆容出了问题?忙从袖中取出绣帕,半掩花容,急急抄近道走进中院书房内,颤着手指拿起了镜子,心中道,这下坏了,不知出了多大的丑。
雪瑶脑海里想了好几种可能,再三下定决心,往镜中看了一看,脸上也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惊得雪瑶一时哑口,顿时糊涂起来,在自己脸上看了又看,还是提起墨笔来补了补娥眉,又再三整理衣角,把衣领提起,再自然落下,确认自己确实齐整,才深深吸气,打开门扉,收敛笑容,规规矩矩迈着小方步走路。
谁想到如此,家里仆从们,仍然是在暗处指指点点。
雪瑶皱了眉,更猜不透这其中道理来,被家中这些人看得全身不自在。
现在的感觉,简直是像幼时进宫之前,跟教习嬷嬷学习礼仪时候,生怕走一步就听到一声“错了”,虽无责罚,但错了竟比责罚更难受。
雪瑶本身就待己极严,莫不是别人说句话,就是一个眼神不对了,也觉得是自己有问题,现在这种情况,正是犯了雪瑶的大忌。
心中忐忑间,走向后院,只见雨泽站在后院内庭门口,一见她走近便春风满面地迎上来行礼道:“家主,快进来一起吃腊八粥啊。”
“吃腊八粥这么高兴?”雪瑶微微蹙眉,不明就里,只有随雨泽走进室内。
好一屋暖融如春。
桌边立起的青年,长圆脸,肤如凝脂,长身玉立,正是逸飞。
雪瑶左右一想,顿时自己也笑了,难怪家院们这么指指点点,这两个人定是又在家里演那套兄友弟恭的戏码。最近逸飞放了假,她又有差事,雨泽每天哥哥长哥哥短地泡在竹园里,两个人若是中间没这个妻主碍事,恐怕早能凑一家去了。
腊八粥浓稠软糯,吃到嘴里暖暖的,雪瑶不禁有些吃醋,暗想以逸飞的性子,若是托生了个女子之身,只怕早跟雨泽凑一起了,两个人就得这样甜甜蜜蜜在同辈面前显摆。
可这也亏得是逸飞,明明出身王府却有容人之量,又肯放权,又肯提携,直把雨泽收了个死心塌地,竟不是妻主的侧君,而是侍君的侧君了。
唉,若是不看着点他们俩,早晚发展到双双奔去……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雪瑶看着他俩说说笑笑,自己一面杂七杂八地想着,一面自己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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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雪,一飘飘到了夜里。
雪花又大又急,落在地面,几乎能听到沙沙的响声。
均懿公务完毕,去太上皇半云的长庆宫看了看,回转未央宫。
雪下得太大,寒鸦宫的修缮工作看来只能年后春来才能继续,宫中虽然颇有微词,还是对苑杰住在未央宫一事慢慢适应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苑杰的侍寝记录在起居注上记了好大一排,连公孙太后和太上皇都感到意外,赏下了不少的首饰、衣裳、花草、摆设,直把苑杰犯愁好几天:这么多东西,他住的宫殿摆不下。
还是太后有心,拨了身边的心腹管事宫女帮忙布置了屋子,又挑了两位自己的宫女调到苑杰身边,帮忙训教那些经验不足的宫女内侍们。
因荣宠甚繁,苑杰也从八品一路升到五品之位。
均懿下了步辇,虽有遮盖,却仍被风吹得披着一身雪花。走进寝殿院门,刚到屋檐下,朝升夕照就慌忙迎上前为她拍雪收衣。
进殿来,苑杰明显已经很困了,还是抱着被子坐着,等均懿归来。听见响动,睁开眼睛,笑道:“今天又是‘白大人’了。”
夕照为均懿除钗,朝升为均懿净面,听了此言又笑起来。
苑杰刚开始接触均懿,便是内廷局那次见面,均懿的妆面略为从容,本来面目比较明晰。第二次见面,是均懿下朝,面上带着严谨的金花宫妆,雍容华丽,苑杰便又不认识了。自那之后每次均懿变换了妆面,苑杰就认不出来,均懿老是用几种妆容来逗他。
今日均懿去拜访云皇,又是“懒妆”淡扫,和冒充白大人时一样,苑杰便如此称呼。虽是淡妆,但也步骤繁多,苑杰最乐意观看均懿上妆卸妆,抱着被子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