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懿在座上冷冷地道:“礼部尚书,知道朕的意思么?”
礼部尚书讪讪出列,本想辩解,但又无从说起,只好回答不知。
均懿怒道:“朕告诉你这阴雨是何意。朕乃朱雀神,以日为尊,阴雨乃是祥麟的玄龙水神司职,令我国冬麦种尽废、秋稻倒伏,今明两年减产,同时以战相催,边关告急。内忧外患,你们仍不在意,反倒要朕提到你们面前?大河两岸不是旱就是涝,水利一修再修,又不是从朕登基才开始的;扬子江沿岸一直有救灾的准备,当地水利朕也时时在心。危难当前,朕不去亲自监督救灾济民,反而去祈祷祭天?跪祭那胆大包天、遮云蔽日的孽龙么?我朱雀神威严何在!”
百官见说,自然大概知道礼部折子的内容,一起跪下,劝皇上息怒。
均懿冷笑道:“这会你们知道让朕息怒?明知道朕看了折子会发怒,还是要呈上来,倒真是死谏不退,好样儿的。朕早听说有人在京城散布流言,讲的和这折子差不多。怎么的,里应外合,朝堂上和民间一起发难,逼朕刚上位就退位么!”
百官叩拜呼道:“臣不敢!”
雪瑶低头撕纸,虽然指尖微痛,膝下也凉得难受,但听现在的情形,也知道立威初见了效,手里继续细细地撕着。均懿不说话,百官不敢吭声,殿内只有雪瑶轻声撕着奏章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痒。
过了一会,雪瑶将纸屑都丢进铜盆,拜道:“回皇上,臣撕完了。”
均懿厉声道:“倒像是朕委屈你似的!”
雪瑶知她指桑骂槐,平心静气道:“臣不敢。”
均懿怒道:“我看你们一个两个,口里说着不敢,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把朕做成一个花架子在这,只管干你们自己的千秋大业去!连日阴雨之事,除工部和户部的赈灾表之外,其他再有多嘴多舌的,下次朕便当堂打死一个,好坐实了你们嘴里昏君的名号!礼部尚书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好好给朕想想,这些天象是让朕反思的,还是让你们自己反思的!”
右仆射听了这话,也觉得差不多了,偷眼望了一眼雪瑶,“压低”声音道:“哎呀,悦王殿下怎么了?”伸手去扶。
雪瑶直接倒进她怀里,手按胸口,似是咬牙强忍着心疼的顽疾:“不碍事……只是……殿前失仪……”
两人一搭一唱,均懿冷冷道:“抬去御医所,叫她侍君给她好好瞧瞧,朕不过说她几句便这么不中用,枉称肱骨之臣。”
几位宫女嬷嬷抬上步辇,将雪瑶扶了上去,右仆射说几句好话,均懿便顺水推舟,叫了平身,又训了几句才散了朝。
右仆射了然一笑。
新皇锋锐,这倒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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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所后,小院门口守着铁衣宫卫,从天极殿直接抬下来的步辇,早就进了里面。
逸飞的房间关门锁窗,屋内已经烧了炕、点起炭盆,暖烘烘地比外面干燥些。雪瑶坐在床沿,逸飞满脸凝重,一点点卷开她的裙摆。
雪瑶见他慎重,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的,一点也不疼。”
逸飞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怒目而视:“你倒是和皇姐商量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雪瑶轻声道:“这不是怕走了风声,不灵了么?”
逸飞拿干净帕子轻轻压了压雪瑶红肿起来的膝盖,雪瑶轻声抽气,逸飞帕子一甩,怒道:“这叫不疼?”
雪瑶见他要恼,急忙拉住他手道:“今早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拿定主意,我也是朝议之前刚知道,一时之下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这种招数,可别气了,都是我不好,啊?”
逸飞也知道不是雪瑶的责任,更不是皇上的责任,只是朝堂先闹起来,才有人给他报信,悦王旧疾发作,心口疼得厉害,让他心急如焚。及至见了面,才知道她旧疾是假装的,不过是个脱身之计,放了心的同时,也有些难过,内心深处责备自己帮不上忙。
但雪瑶已经很满足了。若不是自己的侍君是医正,哪有这个安静的去处可以好好偷个懒呢?
逸飞正低头拿药膏,要给雪瑶擦膝盖,忽然被雪瑶拉起来抱紧。他手上沾着药膏,只得抬起手来任由雪瑶轻薄,又怕外面听到动静,小声道:“姐姐快放开,正要给你上药呢!”
雪瑶笑道:“还上什么药?你亲一亲就好了。”
逸飞脸一红:“别闹!若是只跪了一会倒也无妨,只是现在天阴雨湿的,地上石板清冷,若着了凉,下次癸水来时又是折磨。不但要给你上药,还要再给你吃几次祛湿的汤药。”
雪瑶笑道:“别人家娶了夫郎有饭吃,我娶了个御医,倒是不缺药吃。”
逸飞被她逗得一笑,俯身给她擦药。刚刚在火上烤了热热的药泥,随着他温热的手指一点一点在膝盖上揉捏,暖流蔓延着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