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收拾完毕,灯火吹熄,宫内静下来了。苑杰在均懿发间嗅了嗅,道:“皇上,边关战情很紧吗?”
均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今日她公务之余密召了雁骓,雁骓也是悄悄回京,竟有人能走漏风声?
苑杰笑起来,握着均懿手:“臣侍悄悄说的,皇上别慌张。皇上发间沾着血的味道,铜和铁的味道——”提起鼻尖,又深深一嗅,“这是战场上刚下来的味儿,臣侍最熟悉了。”
均懿惊讶,将手放在苑杰鼻尖:“手拿过什么东西,嗅得出来吗?”黄铜兵符若是也有这么大的气味,那当真是瞒不住人的了。
苑杰吃吃地低声笑着,躲开均懿的手指:“皇上真把臣侍当小狗哇?”
均懿收回手,觉得有些凉,便把自己手伸进苑杰袖口。苑杰冷得吸了口气,另一只手隔着衣袖轻轻揉搓均懿手指,为她取暖。
均懿戏谑道:“公孙仵作,还感到了什么别的吗?”
苑杰想了想,认真答道:“回禀青天大人,臣侍以为,皇上头发上的味道,若不是见了很多将军,就是见了一位很厉害的将军,并且谈话了好久。”
均懿讶道:“想不到小苑杰心细得很,推断也合理。朕明日就洗洗头发,被小苑杰发现没什么,再被别人发现,可不得了。”
苑杰撇着嘴道:“皇上,臣侍会守口如瓶,臣侍有点笨,但不傻啊。”
均懿失笑,拉下他脖颈,在他嘴唇上亲吻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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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新春。当宫中礼炮鸣响,烟花漫天的时刻,悦王陈雪瑶穿着白羽斗篷,像一只白鹭飞进了善王府。
守岁的大宴刚刚开席,冷盘摆了一桌子,几乎半年没见的上一辈王侯们,已经开始谈笑饮酒,席间全是亲戚,自然不必拘泥于坐位等等细节,雪瑶向后挤去,见寿王芝瑶、福王储屏瑶、良王储汀瑶,玉昌郡主逸飞、福王家的玉端郡主乐亭等打小熟悉的一群妹妹弟弟们及各家侍君坐在一桌,便匆匆过去,落坐在了逸飞身边。
芝瑶正好坐在雪瑶下首,欢欢喜喜打了个招呼。雪瑶最近公务多,没和她一起出来玩耍,见到她就格外亲切,报以微笑,刚要敬上一杯酒,只见手中一空,逸飞将她手中冷酒换了一杯热水,只好代酒饮了,顿时体内暖和起来。
屏瑶和汀瑶吃吃地笑出声,乐亭眼睛发亮地拽住逸飞衣袖道:“逸飞哥!你是怎么管雪瑶姐姐的?教我教我!”
芝瑶放下杯笑道:“小鬼头,不是你逸飞哥管得好,是雪瑶姐喜欢被管才能这样呢!”
几个侍君也都笑着应和,一时这桌引起了周围注意,频频有人来串坐。
雪瑶饮了几杯水,又用了热菜,逸飞方允许她饮酒,亲自为她把盏。雪瑶望着香甜的汁液盈满杯中,放在鼻尖一闻,这泛着热气的米酒温和甜润,正是心头所好。逸飞也不多言,将自己酒杯递过来,与雪瑶的轻轻一碰,双颊微红,嘴角弯弯。
雪瑶只恨此处人太多,逸飞定是不愿意,否则真想揉揉这可爱的脸。
忽然一股香氛浓郁飘来,平王储朋瑶举着盏来敬,看样子是半醉了,非要和雪瑶划拳,扬言要大灌雪瑶三杯才罢休。雪瑶清醒,划了一场,朋瑶总是输,一边怨叹着手气不好,一边又被雪瑶反灌了一气。逃跑间,又被芝瑶抓住,两人对酒令。
芝瑶是玩乐中的高手,花样百出,朋瑶自然不敌,又被灌了不少,趁杯中酒尽,赶紧把酒杯往芝瑶身上一掷,大笑着跑了。
雪瑶注意力被转移,跟着一直笑,逸飞也笑着低声问她:“怎么今天回得这么晚?”
“代表咱们这些姐妹兄弟,跟云皇和懿皇贺年啊。咱们现在双皇天下,是难得吉兆,礼节上就更麻烦。宫里本来要赐宴,我就告退跑回来了。”雪瑶交代行踪,丝毫不以逸飞管束为耻,之后两人便和同桌平辈一起,随便谈天说笑。
正月初一大早,但凡封号是王侯的皇家亲眷都必须进宫朝贺。大家虽然玩乐,也不敢太过沉迷,善王府对这种场面轻车熟路,早早安排下客房,供各家王侯及内眷们休息。逸飞拉着雪瑶回自己原先闺阁之内,雪瑶脸颊酡红,一会说热,一会说渴,看起来还是酒吃多了些。
走进逸飞房间,往事历历,雪瑶也安静下来。坐在床边,接过逸飞递来的醒酒汤,皱着眉尝了一口。感觉意外的是,这汤味道和顺,令她眉头舒展,又多进了几口。逸飞在一边闲聊道:“这汤是民间的配方,很是提神,味道也不错,尤其放点醋就更利口,我没吃酒时也爱吃上一碗的。”
雪瑶被汤中胡椒味冲得七窍皆通,醒神多了,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逸飞,笑道:“逸飞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这么多年了,才第二次到你房内来。”
逸飞坐在雪瑶身边,小声道:“姐姐现今每天都在我房内呢,还说这个。”
两人聊着小时的话,聊起旭飞和思飞已经都有了女儿,聊起芷瑶和禹瑶似乎有了心上人,只不知道是谁,又聊均懿小时候与雁骓和方家大姐方钊的旧交,一边说,一边轻声笑,红烛火焰闪闪烁烁,竟是一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