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意料之外(2 / 2)

皇帝颤抖着身子,被两旁的侍卫紧紧抱住,他们怕皇帝一声怒吼,直接拔剑砍了这不知死活的太医的脑袋。

如今局势如此紧张,前线已经死了太多人,又何必在此时,再平添无辜的杀戮呢?

“郡主说,叛贼意图挟持她来掣肘陛下,她虽是女子之身,也当为大魏皇室尽一份心力。陛下尽心杀敌即可,万不可顾念她的生死。”

这是冯保保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前一世,宝华郡主是作为大魏的罪人而死去的,那么这一世,如果她依旧逃脱不了死亡,她希望是有气节的死去,也算全了皇室的颜面。

四海皆知,大魏皇帝无嗣,对这唯一的侄女,宠溺异常,如珠如宝。

登基之后,便赐予她亲王俸禄,更是坐享三城封邑。

冯琛对侄女的宠爱,世殊罕见。

所以想要拿捏住皇帝,就要先拿住宝华郡主。

成嫣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在冯琛心中,大魏江山重要,还是冯保保重要。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冯保保竟然会服毒。

成嫣公主听到文商带来的消息时,也狠狠地震惊到了,“不愧是冯珏的女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帝强行稳住心神,冷静下来后,问道:“宗全,按照我们的计划,张滔的外围布防,要到何时才能完成?”

宗全想了想,道:“明日午时。”

明日午时,宝华郡主早就魂归西天了。

如何等得?

宝华郡主服毒,是想断了皇帝的后顾之忧,本是一片丹心。

可是她不知道皇帝的筹谋,虽说成嫣公主谋算多年不假,皇帝布这一盘棋,也耗费了数年时间。

陆潜见到皇帝左右不定,仿佛下定了决定般,眼神坚定地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拱手道:“陛下,臣愿为陛下先锋,杀出一条路来,前去营救郡主。”

宗全低头看着这个从宝华郡主府出来的少年将军,平声道:“我们假装受困于此,威北将军在外排兵布阵,这是事先说好的。若是此时强行突围,我们岂非功亏一篑?”

临时变卦,乃兵家大忌。

陆潜想到威北将军的叮嘱,要听陛下的话,不可莽撞行事。

可是如今,郡主危在旦夕,他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皇帝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下万般思绪,每一样都难以决断。

他为了布今日之局,舍弃了多少人,甚至不惜以用自己最亲爱的侄女作饵。

本来按照计划,他会大获全胜,他在羽华行宫也安插了内应,冯保保那边,大概率是不会出错的。

“沈柯,你真是该死!”皇帝恨恨的咒骂道。

“臣,罪该万死!”沈柯听出来了,这一刻,皇帝是真的想他死。

大帐内数位将军和大臣,看着陛下左右为难的样子,纷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这事在他们看来,是很好选的,只要皇帝舍弃一个宝华郡主,他们过了明日午时之后,简直无往不利。

威北将军张滔早早带兵蛰伏在观音山,听到讯号之后,就会开始排兵布阵,将叛乱的军队合围在自己的夹击之中,正所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叛贼以为自己夹击住了皇帝,殊不知,他们才是最后被内外夹击的那个。

他们还设想到了最差的情况,就是叛军退守到羽华山,成嫣公主和那位端皇孙汇合,手里又有人质宝华郡主,皇帝投鼠忌器,必不敢轻举妄动。

虽说,羽华行宫内有自己的人,但因为宝华郡主在他们手里,还是容易畏手畏脚。

宝华郡主是他们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也是皇帝最大的顾忌。

如今宝华郡主服毒,对于这场战局来说,其实是有利导作用的。

但显然,皇帝不这么想。

羽华行宫一共二十三名随行的医者,一一试过冯保保所服之毒,无一人可解。

一位年长的医者,对着范渊宁跪地一拜:“郡马,如果六个时辰内,郡主没有等到沈太医的解药,那就是华佗再世,郡主也活不过来了。还请郡马三思,念在与郡主夫妻一场的份上,救救郡主吧!”

范渊宁听了太医的话,去看她红润的脸颊,此刻青白冰冷,丰润的嘴唇也呈现出紫色,她的身体已经等不起了。

她算准了他的心思,不惜以命相逼。

到头来,心软是他自己。

沉默良久,范渊宁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声沙哑的声响:“来人!”

“属下在!”左右应答了一声。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声音,“属下黄泉,求见郡马!”

范渊宁一听这个声音,立马起身朝外走去,急急问道:“可是杲山那边有消息传来?”

“有一支军队已经到了羽华山下,为首的将领自称陆潜,说是从杲山而来,求见宝华郡主。”

范渊宁恍惚了一瞬,迟疑道:“陆潜?你说来者自称陆潜?”

黄泉恭敬道:“是的,他说他叫陆潜,属下仔细观摩了他们的情形,许是刚从杲山突围过来的。就一支轻骑,最多不过千人,而我们有六千人,对付区区一千个人,足矣!”

西陵琅闻言,抬眼去看了看黄泉,果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读了些兵书,可也....仅限于读了些兵书。

不过他算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若是陆潜还不来,他恐怕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刚刚已经在思考,皇帝在羽华行宫中安插了内应,再加上谢礼的青鱼卫,拿下范渊宁,他有五成把握。

到时候他带着冯保保和范渊宁,一起向杲山出发,用范渊宁的命,换他们进入杲山的通行证,成嫣公主应该不会拒绝。

毕竟如今的成氏一族,只剩下成嫣公主和范渊宁这两个嫡系的血脉了。

羽华城楼上,梅世华正在督战,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向下看去,银枪少年一袭白马,英姿烈烈,英俊不凡,正是陆潜。

梅世华眼中含笑,笑中含恨。

没想到这陆潜竟如此骁勇善战,从前在宝华郡主府,仿若是个隐身人一般,还真是小瞧他了。

“区区不到一千人,也敢前来叫嚣,真是狂悖!”

“拿我的弓箭来,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银枪快,还是我的金弓快。”

“是!”身旁的护卫,几乎手脚并用的派人去取梅世华的金弓。

这位主子的脾气不好也是出了名的,他吩咐的事情,要是敢迟了一秒钟,是会被重责的。

......

梅世华刚拿到金弓,准备试一试身手,突然一道箭影破空而来,他一回头,还没有来得及抵挡,只见青光一闪,一支青羽箭镝生生穿透了他的肩狎骨。

他猛地一看,只看见谢礼一身青羽盔甲,杀气腾腾的盯着他,手中的弓箭还在微微摇晃。

“谢礼?!”梅世华大惊失色,谢礼不是被他关起来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甚至来不及往下思考,突然听到一阵阵振奋人心的“杀贼”的叫喊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批青鱼卫,一个个都是青羽盔甲,精气十足,再没有前两日被关押的颓废神色。

梅世华苍白如雪的脸上,一滴冷汗就这样流了下来,细细的蜿蜒下来,风动人也动,颤颤道:“怎会如此?”

山下的陆潜,虽然年少、兵少,但是个骁勇善战的,他率领的荆南军攻势很猛,叛贼的军队节节败退。

山上的谢礼,虽然长着一副书生面,但也是个硬骨头,他率领剩余的八百青鱼卫,愈战愈勇,再加上梅世华受伤了,没法亲自督战,强弱形势很快就颠倒过来。

一个时辰过去,范渊宁站在窗前等消息,竟然出奇的平静。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胜败还未见分晓。”

范渊宁背对着西陵琅开口说道。

“我相信陆潜和谢礼,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碰上面了。”

西陵琅坐在茶几前,手中握紧了暗梵文玉瓷杯,眺望着窗外的方向。

他其实是紧张的,他不相信有六个时辰,陆潜还攻不下羽华山,但是只要冯保保还没有醒过来,他的一颗心便无法坦然放下。

冯保保身体本就瘦弱,又患有心悸,常人或许可以捱到六个时辰,但是冯保保不一定。

范渊宁转过身来,看向西陵琅,地上的影子也换了个边,他声音淡淡:“谢礼,是你放的吧?”

“是。”西陵琅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早就猜到陆潜会来?”范渊宁再问。

“陆潜前来,是意料之外。”西陵琅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你会如此淡定,也是意料之外。”

毕竟,要是成嫣公主此次起事成功,他很大可能就是大魏新的主人。

夜色降临,宫灯逐次亮了起来。

山上的夜晚雾气弥漫,山下的烽火燎亮昏暗,浴血奋战了将近两个时辰,陆潜终于杀光了收城门的叛贼,而城内的谢礼,也终于为陆潜肃清可了进城门的道路。

“郡主呢?”陆潜看到谢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冯保保。

“....”顿了一下,谢礼不知如何作答,只问道:“沈太医可有随行?”

他就是这两天被关着,西陵琅也派人告诉了他行宫内的情况。

“沈太医没来,但是解药在我这里,快带我去见郡主。”

陆潜今日从杲山突围出来,再到杀入羽华行宫,已经整整六个时辰没歇息了,此刻双腿已经快要站不稳,基本需要谢礼扶着走。

“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