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却不用非要一个个打开储物袋,先前我在门口,听说仙宫出动了一件灵宝,是一面宝镜,能对仙宫里被盗走的东西所有感应。想要离开庸城,修士们到时只需经过那面宝镜,便可。”语气里看不到太多的无奈似乎应该是这样的。
叶怀心一听倒是有些心惊胆战,想不到蓬莱仙宫并没有动静,动静还真那么专横跋扈。
“这个庸城无论如何都在天衍宗的管辖之下,不在蓬莱群岛上,不在那没有归海的地方,莫非蓬莱仙宫如此作为,天衍宗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叶怀心的嗓音也放得比较轻快低沉,有的像自言自语,但又可以清晰地听出来。说话间,头颈还偏了偏,头上的珠翠在太阳下反射出一丝鎏光,刺到了年轻男修的眼睛里。
那个青年男修闻言下意识地眯着眼睛摇摇头,左看看右看看,还压低嗓门说:“天衍宗如今,只剩下二位化神太上长老,又闻时时闭关,有的年月日时还未出来活动,众人纷纷议论,称这二位怕是再也出不来。”
说完了这句,男修立时便觉得不妥,怔愣住了,像是不理解自己怎么会突然朝着两个陌生修士吐露心中真实的想法,赶忙抬高了声线,补充道:“天衍宗向来和蓬莱仙宫气脉相通,这一次竟然有贼趁着开海的机会流窜到仙宫偷宝,不要说那个宝对于仙宫来说是很重要的,哪怕是偷到根草料也在所不惜,这也极大地拂去了仙宫的威严与脸面,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这又何尝不是在挑衅天衍宗呢,不管仙宫也好,天衍宗也好,一定会把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偷抓起来儆效尤。”
已神通五域乃至呼名即生感应的化神修士无怪乎那个幼小的小修士的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小修士或者叶怀心两人对于那个化神修士并不知道讳莫如深,没有威胁之力,叶怀心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况叶怀心亦未取蓬莱仙宫之一草一石,而不心有所愧,且自忖非为要员,应未涉入蓬莱仙宫之事,故未惧。
虽自己不怕,但眼见那小炼气修士已开始面有菜色,叶怀心也无意再为难他,于是收了七宝的“共情”神通,就让那小修士走了。
你看那个炼气小修士,接连有修士因为不愿意通过那个蓬莱仙宫布下的搜查关卡折返回来,叶怀心拍着卞庆衫抓他手臂的双手,想了想对卞庆衫道:“师姐,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咱们还在城里面,等着那个蓬莱仙宫抓贼盗吧,然后.”
话还没说完,前面城门上就响起了“轰隆隆”的响声,一时飞沙走石、风云际会。
叶怀心目露诧异,在她再说话之前“嘣!”得到惊天撼地之声再一次在城门处炸响,土地也跟着皲裂起来,“噼里啪啦”传到了叶怀心和卞庆衫的身前。
叶怀心突然挺起背脊,左手拉着卞庆衫快步退到一边。
卞庆衫被叶怀心扶着,站起身来,定睛一看,地上多了很多黑黑的长箭和两个人,都被这长箭射死,其中一人趴了下去,生死未卜,又有一人被射在大腿上,血在大滩上流着,坐在地上哀鸣着。这支黑色羽箭还不知道怎么炼出来的呢,它箭矢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卞庆衫咬了咬嘴唇,他在几息前站起来的地板上,已赫然打进了一支长长的黑箭,深达地面两三尺。看看黑色铁箭穿石裂土,实力果然强横,而他刚刚还没来得及觉察,若非叶怀心所为,卞庆衫惨笑,自己即使不毙命于现场,怕也是被那一铁箭射得对不上眼。思及叶怀心充满信任的模样,卞庆衫内心又百般无奈,一时望着叶怀心似乎也不再有以前的嫉妒与反感。
叶怀心这时却心无旁骛地盯着城关的走向,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卞庆衫正在用复杂的表情打量着他。
以前那个大声音,还有突变天象,明明就是修士斗法之相,一看就知道斗法双方,也起码金丹修为了,才能如此飞沙走石。
而这一波黑色飞箭却追着那个趴了下来倒了下去的男人,射到大腿上的男人被倒了下来的男人牵着累着,清白中招了。叶怀心身边虽然不是那个飞箭瞄准的对象,但距离那个对象极其接近,看着箭簇正朝着趴伏的修士走去,没想到那个男子冲到那边,要躲到人背后,这才牵连出另外一名修士,也差点打伤卞庆衫。
如今,穷途末路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已经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叶怀心认为射出此簇飞箭者修为应该是金丹甚至更高。此外,叶怀心冷眼看去,那飞箭如木如铁,很是不凡。
等这一簇飞箭所引发的小范围暴乱平息之后,一大批修士忽然从城门处往后涌去,集中到叶怀心、卞庆衫居住的地方附近。
叶怀心与卞庆衫来路不明,互相挨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退守在一边。
忽然,硕大的海螺号声响了起来,远处一个穿着洁白甲胄、不依赖什么法器、悬立于半空、可以肉身飞翔的修士从空中慢慢落下,本应是元婴道君的叶怀心却感应到了他的修为,而显得只是高出了他几分局限,心中大感蹊跷。
那个白甲修士的灵觉似乎很敏感,叶怀心神识并没有触碰自己,只在周身一碰就收住了,还是被自己抓住了,目光向着叶怀心所在位置就扫射过去了。
所幸叶怀心灵觉亦是同样灵敏,神识与气息并没真正被那个白衣男修抓住,回收起来很及时,所以那个白甲修士寻寻觅觅数遍,未能抓住叶怀心而不了了之。
“各位从五洲来的道友们,百里以下都不赦免,是蓬莱仙宫一等宫卫,大家都很客气。”白甲修士开了口,嗓音不高,但像是在众修士的耳旁响了起来,周围一百多米的地方清清楚楚。这就像洛云起“传音入密”中的一种法术。
“哼哼,本来就是一个宫卫而已,装模作样,孰不知,蓬莱仙宫宫卫至高只有金丹修为、肉身飞翔,恐怕使用过什么蓬莱之秘术,还是元婴道君亲自来了,一脸高不可攀,以为他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人群中传来一阵低沉的议论声倒替叶怀心解开疑惑,那个白甲修士的真正修为果然和叶怀心相差无几。
随着第一个人头的升起,种种低沉的细语就会涌出。
有人提议道:“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多人,说不定还有那元婴道君在呢,再不济,也有金丹真人在场罢,冲杀出去也就是了。”
得到不少“冲过去冲过去”、“向一个方冲去,他们真不敢阻拦”等应和。
修士亦人亦有从众的心理,某人拿着脑袋,其余人会想,要是趁乱可以过去就好了。也不知谁先动起来,人堆就像得到信号一样,蜂拥而上开始推到城门。远远望去,杂乱无章,像凡人界大街上的采买抢购,没有秩序可言。
离火峨眉刺悄无声息地从袖间滑入手中,叶怀心和卞庆衫四目相对,点点头,气场运行不息,亦是有备而来。
那白甲宫卫百里无赦这时适时地开口,朗声对众人道:“想必各位道友也有所耳闻,昨天,还有那个不识好歹、趁开海通关之机,偷取我蓬莱仙宫中的一样物品。这件事对于各位不一定有用,但是对于我仙宫是很有道理的,是不能抛弃的,必然要追究到最后。”
话刚说完,城门上就响起了呼和声,仿佛应和着百里无赦。那个声音很整齐,但能听到的人很多,大概就是蓬莱仙宫派来的别的宫卫。
修士之快当然非凡人所能比拟。此时群众已接近城关了,接近了那方圆百里都没有赦免的悬浮之地。听到这里,群众无意识地停住脚步,大家又推又闹。
“各位道友们可以听听我的意见!”
百里不赦之声在人们耳畔轰然响起,伴着低回恢弘的海螺号角声铺天盖地地传遍了人群。那海螺号角声给人以浩瀚无垠之感,似乎以大海一望无际的无穷波涛之力卷进了人们的心田。
不知道是因为百里无赦喊话的影响,还是因为海螺号角声的感染,人群里的推搡反而逐渐平息下来,吵嚷声慢慢地消失了,几乎闻不到。
“各位道友如此大规模的回应于向众人言道:“无论谁只要不偷我仙宫,自然不需要恐慌,更不需要心虚,大方走过这个玄天昭世镜就是了。”
“我仙宫此宝镜名为玄天昭世之宝镜,乃伪仙仙,可透所有储物法宝之宝镜,对我仙宫失物自有感应。各位道友像往常一样出城就好,只要是经过这个宝镜的人,世界之大、将要到的地方悉听尊便。”百里无赦将声线抬高,声调铿锵有力,话语中带有对于蓬莱仙宫的骄傲,又像对于他们蓬莱仙宫这面宝镜很自信的表情。
这时,人群中修士便冷冷的开口,硬生生地顶道:“哼哼,照穿所有储物法宝了吗?把这种法器拿出来,你蓬莱仙宫不就想做那个强盗的事吗?谁知你蓬莱仙宫里有啥劳什子玩意儿,怕你见钱眼开、见人道友宝贝、要据为己有、胡诌人宝贝和你镜子产生感应呢?”
张口的修士离叶怀心并不遥远,叶怀心迅速将其锁定,这是一位身强力壮、气场内敛、身后背把长刀、气势如虹的中年人,一身修为很有自己脊背那么结实,叶怀心把自己的呼吸和师尊庆靳道君做了比较,迅速在心里下了结论,此人乃是元婴所修,战力连师尊都要强大。
似乎在这个群体里还有卧虎藏龙的身影。叶怀心摸了摸卞庆衫已经拉得很紧的双手,凑上前告诉卞庆衫他这个发现。
原本看上去脸色苍白的卞庆衫听到这里,眼前一亮,神情轻松了不少。
很多人都和卞庆衫差不多,找到这个出口反驳百里无赦修士修为很高,还有那个好眼力,看出来这个身负长刀修士很不平凡,口无遮拦,像卞庆衫那样松口气,像找依仗似的人比较多。也有连无意识的长刀修士在背后移动。
百里无赦很明显还发现这个长刀修士的修为比自己高,只是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一丝惧色,只是拱手相让,遥遥招呼着长刀修士,张口就来:“更何况我蓬莱仙宫立宫十二万三千年五百七十年,飞升仙人不知多少人,皇宫里收藏着多少天材地宝。单就这一无回海生潮几千年来,我家蓬莱仙宫次开海上迎亲,会派宫内弟子来做导游,大家能听得清一回半,我家仙宫做了坏事贪污修士宝物吗?”
其实,这并不存在。
起码明面不是,闻所未闻。
身负长刀的修士低头思索了片刻,再开口,语气也显而易见得缓和了一些:“就算以前没有,也不能代表以后不会有。窥探别人的财产,并无此理,不管你最终得到的东西如何,天下人总是猜忌你指鹿为马、蓄意克扣别人的珍宝。如贵蓬莱仙宫果然宝物满室,为一失物如此兴师动众、冒天下之难,闻人宫主之举,并不恰当。”
竟然直言蓬莱仙宫一宫之主‘此举不妥’?叶怀心把那个长刀修士的字仔细把玩于心,这人说出来的语气,确实有点大而无当了。要么修为不凡,要么和背景强大。
叶怀心能想到的,百里无赦也能想到,事涉宫主,他却不欲再讨论下去,遂直接了当地回道:“吾仙宫之为人,倒非劳尊驾所点化也。关于尊驾忧虑之事,倒是无须了。我能直接告诉你我在仙宫里丢失的是卷兽皮古卷。卷轴的一端镶嵌着明珠。吾仙宫欲寻回,本卷乃此古卷也,别的事,即便仙宫在先,吾仙宫上下左右,也不多半见。”
兽皮古卷啊!
这么巧?!
没办法,就是卷首的一端嵌有明珠这类细节也会对不上号吗?
叶怀心瞳仁微微一缩,几乎要开口问道,卷中有没有系上明黄色灵索。
当然叶怀心并没有这么笨,也不会真正张口就来,可就在此时,手臂忽然一阵疼痛,叶怀心一低头,才发现师姐卞庆衫潜意识里紧掐着他的双臂,脸色发白。
没错,师姐就是听到他形容那个黄粱仙宫的兽皮古卷。
叶怀心以为自己很了然卞庆衫这一刻的紧张,抚慰着再次拍下卞庆衫的双手,向她轻摇着脑袋,目光示意着她没有事情发生。自己也没有选择那个卷轴奖励,只看到了一些听上去很相似的事情,想来蓬莱仙宫宝镜也照不出来回忆,只要他不说,师姐也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是谁,真的不需要恐慌。
然而叶怀心却抬起头看着面前蓬莱仙宫设下的那道关隘,哼哼道,若是想寻找的东西,和他曾看到的东西,并不在同一卷卷轴上,就这样吧。如果蓬莱仙宫想寻找的就是他曾经看到的卷轴,那么让这百里无赦舌灿莲花或者说蓬莱仙宫立宫十二万三千年五百七十年、珍宝无数之类的话,就是废话。
什么偷盗呢?那分明就是黄粱仙府送给经过考验的修士们的礼物啊!
同样的,这件事,也不可能向深的方向考虑。
试问,仅以百里无赦这蓬莱仙宫宫卫而言,如此得俗,蓬莱仙宫总体实力之强,自不待言了。而之前听到那个炼气小修士说蓬莱仙宫也有化神太上长老,那又是怎样一个盗贼,需要何等修为,才能够于无回海之中,悄无声息地摸到蓬莱仙宫老巢?也顺利偷走了同样的宝贝?
要是真有这么高深的修为的话,自从盗宝得手之后,早已经走到了天边,还会待在这等待着有人来盘查吗?如此浅近直白之理,只要是有头有脑者都可思路清晰,蓬莱仙宫岂不知?
叶怀心目光炯炯,只怕,偷窃是假的,还有另一个人拿到那卷,不知道怎的,就被蓬莱仙宫众人识破,要抢就是真的。
这么一想,倒很流畅,逻辑很有道理。
若是真有,则此兽皮古卷之珍贵,实在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