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叶怀心还嗔怒洛云起失礼,并没太注意卞庆衫,等叶怀心扭头引开卞庆衫就座后,卞庆衫袖下的双手已经握紧,贝齿轻咬了下嘴唇,旋即再次松开,再也不见任何异样。
叶怀心向小二打招呼,加上灵鱼荟、和另外几样灵食、换上桌子上的器皿、顺手捏诀、就设下隔音术法。
卞庆衫虽然不知道是何术法,但看到鎏光闪烁、一层看不见的光幕禁制就把两人所处的小桌一大片地方笼了个严严实实,心下还有些揣测,不过更令她吃惊的是叶怀心顺手施为之间释放了灵诀,略微泄露了那一点点威压,清晰明了,明显强横无匹,喜欢金丹真人!
卞庆衫眼色幽深地看向叶怀心——那个之前并不引人注意的小丫头竟然在这几十年中修为精进到如此地步?
“师妹、师妹就是已?”卞庆衫开了口问道,口气里带着她还没意识到的迟疑。
“哼,哼!”叶怀心对于卞庆衫一直都是非常喜欢的,对于这位师姐更是有些倚重,这时他乡遇故知的卞庆衫更是欢呼雀跃,没有刻意用神识去注意卞庆衫,况二姐妹几年不见,卞庆衫有一些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叶怀心并没觉察到什么,破口大骂,向卞庆衫请功一般正宗:“碰到了一些机缘就结丹了。”
说罢,他赶紧补充说:“主人也是凝婴!”目光倒是有几分黯然神伤,声调又低了几分。
卞庆衫倒是没有听出叶怀心心中的惆怅,注意力也只是集中在“结丹”与“也凝婴”身上。
拜完师便出门旅行,卞庆衫对于庆靳真人的印象,并不是,如今已经成为庆靳道君的人,已经有几分朦胧。回忆起来,卞庆衫默默沉思着,庆靳道君似乎对叶怀心这小弟子特别重视与青睐,这一次两人都冲破了晋阶,不说了,难道是庆靳道君让叶怀心有了机会?要不咋这么巧,一是结丹、二是‘也凝婴’。
也不知庆靳道君可曾想,他——一个为断臂而奔走于外的徒弟,是否牵肠挂肚,刚刚能冲破筑基后期自我?
卞庆衫俯首轻吮着灵茶,掩去眼里的困惑与不解,内心更加坚定那份决心。
叶怀心那边呢,因为提到庆靳道君,想起师尊现在不知道怎么了,不禁心情有些低落,重点更是急着跟卞庆衫说庆靳道君的事,相对来说,卞庆衫不太在意。
也更何况,叶怀心所牵挂之事,也关乎到二人共同师尊庆靳道君的安危,那么求助于卞庆衫这一大师姐,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师他,”叶怀心低声说话,说的却是石破天惊的“也许入魔吧。”
入魔了!
饶为卞庆衫有意识的见多识广也为二字所惊。
庆靳道君...入魔了?
叶怀心一字一句,像是在仔细斟酌着用词,喃喃地到:“...主人便辞掉见兽峰峰主的职务,搬到小青峰。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去也都可以拜大师为师,过了10次,大师倒有8次拒绝与我相见,即使有时,与我相见也要仔细端详半天,好像对我一无所知。因着担心,我也搬去了小青峰,没想到发现......”
“发现了什么?”卞庆衫的语气也有些紧促。
“发现主人经常在晚上独自外出,”叶怀心像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喃喃自语:“每一次主人晚上外出,快要日出时才返回,我都感到不可思议,于是暗中观察了两遍,原来主人返回时,浑身都是鲜血。”
叶怀心叹了一口气,又道:“以后,再次见师父的时候,又僭越的释放神识,这一看,才知道师父的确有点不合适。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压抑某种东西,像体内囚禁了一只猛兽,他必须时刻警惕那猛兽的冲出,而且心情偶尔会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有次,刚刚匆忙照面,就一掌把我甩入洞府。我遍览典籍后发现这些症候很像传说中‘入魔’。师姐走了,我还想去找可商量,本来很恐慌,此时,师父忽然闭死。”
听着庆靳道君闭死的声音,卞庆衫还发出小感叹。叶怀心点点头,然后仔细向她解释为什么会在这里,并说:“...我从一卷游记中看见蓬莱仙岛、宝珠生灵也认为可以帮助主人而来。”
卞庆衫一听,眸色很深,原来叶怀心就是为万幻宝珠而来的,然而就她所知道的,这个宝珠对于入魔应该没有什么用,倒另有所图.
卞庆衫心里很快算计起来,听说庆靳道君走火入魔了,再加上开头一瞬间的担心,卞庆衫想得更加清楚。
庆靳道君若是真入魔了,一旦发动了疯狂,六亲不认伤了人也别说了,若是犯了任何十恶不赦之罪,被正道所容,他这昔日亲传弟子又怎么能自在?
卞庆衫对叶怀心投以深深一瞥,这小师妹一脸担忧不像在做伪作,倒真一门心思地替庆靳道君着急,不知是否考虑到这一切。此时,卞庆衫倒真有点嫉妒叶怀心幼稚,想得不多、苦恼不多。
当然叶怀心在幼稚之外还有点傻气呢,而且还可能真的很笨,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但自己也不可以不愿意。
庆靳道君现在有困难了,但自己想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了,会有忘恩负义,得鱼忘筌的嫌疑吗?
还有,如庆靳道君实在是犯了什么无法弥补的错误,他现在就去断师徒关系了,难道还会再一起背罪孽吗,洗不干净。
然断续之际必被其乱。
卞庆衫暗想,既然心意已决,就要和庆靳道君断绝关系,绝交这份师徒之情,改投别人门下,就再也不能瞻前顾后、开弓不回头的箭在弦上,就放眼看世界!
罢了、当归庆靳道君恩泽、偿清情意。
等你彻底把握那个传承吧!
是的,继承。
两个沸腾的词语滑过卞庆衫的心,带来了阵阵心悸。
只要他能够彻底掌握那个仙府传承,然后回去拿那个宝,救庆功靳道君于水火之中,也算是对得上他。
对于叶怀心、庆靳道君派的孺慕之情,他决定离开师门的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前,仍不和她说清楚。等时机成熟时再谈,以免两人比较增添难堪。后来自己又多看了她一些,还做全了他们之间短暂的师姐妹缘分。
然而卞庆衫却暗自自嘲说,这个小师妹的气运很惊人,修了一日千里,年纪轻轻就已金丹真人了,谁看谁顾都未必。
想到这里,卞庆衫开口温声道:“师妹讲的那个什么游记都没有看,但是,那个宝珠听说了,要是...真入魔了,怕那个宝珠没用了。”不知道是有些心虚还是不好意思,卞庆衫硬转过嘴,究竟没办法叫那个‘师尊’。
不料叶怀心听后也不停的点头,而是来点精神,半卧在桌子上,身体往前靠,神神秘秘的地道:“我也听说过,那个宝珠没用,不过我这次赶大海,来到一个飞升仙人遗落的仙府中,也获得同样的宝物,可能对主人有帮助吧!”
噢?卞庆衫不打算叶怀心语出惊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是一突的。叶怀心本来也是从那个传承仙府中获益的。
叶怀心划清界限地向卞庆衫形容他是怎样落入幻梦境中,以及怎样经过试炼、得到什么小火苗赏赐。当然,关于那个红尘大梦也不是明着所说的,只是黄粱一梦。
卞庆衫听到叶怀心这样形容,眉毛一挑,心中大出惊喜。
自己才刚刚想好要用那个“白日珠火”去换取和庆靳道君师徒情断的机会,不料,叶怀心竟然已到手!
那仙府对于小丫头还是很青睐的,这样的宝,说赠也是赠。
可卞庆衫又一想,仙府传承如今已选择他为主,那仙仙之物,亦归他所有,经叶怀心送给庆靳道君后,亦约由他赐予。
既此,卞庆衫当即决定顺水推舟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这就是白日珠火。的确有很大的用处!”
白日珠火吗?
叶怀心无意卞庆衫竟然认出了他得到的小火苗,而且十分笃定它对师父会有帮助,忍不住疑惑地望着卞庆衫,目光里也有一种不容错识的期盼与惶恐。
卞庆衫轻轻颔首,给与了肯定,又轻声解释给叶怀心听:“...在外面这几年也是走了些路,增长了不少见识。这个‘白日珠火’,应算是个奇怪的异火了,日夜交替,从明珠中诞生,如果有本质,但是肉身摸不到,只有神识才会产生神奇的效果。相传这种白日珠火能灼炼元婴、清除神识里的那一些秽物、**涤心魔。”
叶怀心虽然在选那个小火苗时心有所感,如今得卞庆衫注释,大喜之下,当下邀卞庆衫和他一起回转太一无极宗尽快将此白日珠火送到师父庆靳道君手中。卞庆衫心中还想着需要尽早见庆靳道君一面,面陈情意,切断两人师徒关系,和叶怀心结伴同行没有什么不可以,于是颔首答应。
话说起来,叶怀心将吃饱喝足的大仙抱到腿上,任凭它摊成一张饼状,轻轻地给它揉着肚皮,好奇地问了卞庆衫道:“师姐,为什么没有见到大将军?”
叶怀心也想起卞庆衫以前怎么宝贝他的爱宠,而她以前拥有“独臂女,鹰王”的称号,如今断臂重生,可直接称为“女鹰王”罢,说了半天也没看到卞庆衫放出威武的铁甲海东青。
叶怀心想起,那个海东青对灵兽袋最为急躁,之前卞庆衫更一时不愿意把海东青装进灵兽袋里,一人一宠难舍难分。
不料叶怀心这一问,卞庆衫顿时红眼。
“将军,倒下了。”卞庆衫的嗓音很低,梦幻一般。
“啊!你怎么可能!”同为爱宠之人的叶怀心突闻噩耗,心头一震,手不觉一紧,把大仙包入掌中。
卞庆衫垂下头来,再吮上一口灵茶,把几乎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咽回去,淡淡说:“今后我不豢养灵兽。”
短短的两句之间对叶怀心的震撼,句句都要强烈得多。
但我们却是兽修.
满口答应的叶怀心一转嘴,究竟没说完。
叶怀心想到小白龙为救他而献身,他那种刻骨铭心、将心比心的情绪,也非常能够体会当下卞庆衫那种绝望与消沉。叶怀心心中暗自抱怨,当初为何不开口先管师姐呢,转念想起了正在他灵兽环中长眠休养生息小白龙,叶怀心两眼放光,“噌”地支撑着身体向卞庆衫这边探去。
“姐姐!我有办法!”叶怀心便再次向卞庆衫讲述了他进入黄粱仙府所遭遇的首次幻境试炼,并满脸喜悦地对卞庆衫说:“...后来我选择了那个奇怪的蛋,想不到,还真带回小白龙!”
这次卞庆衫一听,现出五雷轰顶的惊惶神色,比听说庆靳道君有入魔之势还惊惶。
卞庆衫两眼瞪得大大的,目光有些涣散,他对自己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凭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的声音轻而柔软,糊里糊涂的,很难听得清楚。
“师姐是怎么说的?”叶怀心看着卞庆衫神情完全被惊呆了,连一丝自责都没有,但并不像想像中那样恢复了希望般的喜悦与期待,不禁感到一丝异样。
这让人感到异样,叶怀心对卞庆衫倒头细看,在他乡遇故知欣喜之余,叶怀心猛然发觉卞庆衫之神、之姿、之动,那种周身之胸襟,似乎与往日一样。具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就说不出来了,那份陌生,似乎很复杂,不只是多年未见才会带出来。
卞庆衫放了杯,手掩着脸,把脸的心情悉数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闷闷的声音从卞庆衫手下传出来:“那仙仙仙天材地宝皆有定数,只怕即使再探仙仙仙也很难找到第二个。再说,大将军...大将军已完全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即便是大罗金仙还活着,怕是没有办法凭空重生,使大将军再次重生。”
结果就是如此。师姐定因突闻他小白龙复活,并联想到将军无此可能,更伤心难过,乃一时出丑。
叶怀心被他刚刚那瞬间内心涌起的猜忌弄得满脸发热,假咳嗽一声,清喉咙。
又觊着卞庆衫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慰道:“就是我不厚道,提师姐伤心事时,师姐莫要感怀于心,我待修士逆天争命之时,此登仙大道还在漫漫长路上,将来机会有多大,没有人可以说不知道,师姐们,咱们且往后看。”
卞庆衫还在用手遮掩着,隔三差五只想“嗯”一下,脸上一抹,直挺挺地站着,依然低着头,心情很不好。
叶怀心还经历了小白龙的迷失,现在有了共鸣,他觉得很能够理解卞庆衫心里的苦,像是一杯独自酌着的苦,只有自己才能够体会到,还需时间来慢慢消除,别人多说一句话,就会增加麻烦,并没有多大的实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