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看到卞庆衫此刻的模样,叶怀心也不想多言,只把桌子上新买的灵鱼荟连同几样灵食一起轻轻地向前推去,招呼卞庆衫去欣赏。
卞庆衫那边,眼眶里还有点红肿,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剩下桌子底下有一双手,紧紧握着裙摆,上面青筋根根都暴了出来,很吓人的模样。
面上虽什么都不显露,但卞庆衫心中的妒火和怨憎,已经渐渐滋生出来,如同那秋日草原上的野火,一点即着,翻卷着,呼啸着,大有将卞庆衫一颗红心都燃烧殆尽的架势。
如此而已吗?
卞庆衫记得这位每天都很乖的小师妹刚拜完师,正逢第一个蛇宠丢失,终日丧心病狂,像行尸走肉。当时他对她如何?
又是叶怀心?就这么回报自己吗?
推盘灵食,当是表欣慰之意?
这种所谓师姐妹之情是多么荒唐。
杀人诛心也。
相见之初,对于他这几年在外面所遭受的痛苦,所遭遇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停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有见到过将军,听到将军落难的消息,还巴巴地跟他显摆小白龙复活?
更有叶怀心举手投足之间流露金丹真人般的威势与气势,虽然拗不过一“师姐”,一付完全听命于他这师姐,这是何等讽刺的事,不知是暗示着他,以修为而言,他这“师姐”,应该是让贤吧?
罢了而已,而已。
收拾停当后,两师姐商议后决定一起直接回转宗门以最快速度把叶怀心的“白日珠火”送上庆靳道君。
叶怀心把大仙送上肩膀先下楼。
卞庆衫紧跟其后,望着叶怀心肩上大仙的身影,目光波涛汹涌。
正在离开时,卞庆衫突然想起一件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叶怀心:“那么除了那个白日珠火之外,另外同样赏赐给天材地宝的东西又有哪些啊?”
兽皮古卷啊!
竟然就是那个兽皮古卷!
叶怀心步履轻盈地蹬到楼下,卞庆衫紧跟其后,但又停了下来,两眼死死盯住叶怀心不放,眼里的火若有本质,差不多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冒出来把。
浓浓醋意与滔天怒火又在卞庆衫内心深处怦然迸发,滚滚往上涌,差点直追紫府而去,吞噬了她所有神智。
什么强大的术术是黄粱仙府所传!
这样说,那么在继承之前,是不是择定以叶怀心为主体呢?就是叶怀心不选择那个传承就廉价了他。
也难怪,难怪他早就拿到了那本古卷而迟迟未能彻底炼化入丹田。难怪那个他明明已经获得传承,可还是被那个仙府给挤走,仙府中天材地宝、一事无成。
卞庆衫垂目摩挲怀中储物袋。
呵呵,呵呵呵,卞庆衫在心底嘲笑自己,原来,原来自己只是个备选,是捡了叶怀心不要的东西。
那时候进入石室,他还像叶怀心那样遇到过两个幻梦境。
第一次,他在将军的协助下成功突破幻境,但是仙府却没有给他任何“一排格子”,他只获得了同样的天材地宝!是那令他断臂再生的仙丹‘肉白骨’。卞庆衫至今仍记着当年她怎样喜出望外、苦心孤诣地追寻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存在她面前的事情。自己抱住铁甲的海东青哭得稀里哗啦,一口口地吞下那粒仙丹。
仙丹进入体内,那断臂几十年,顿时热力汹涌,大量灵力与生机由仙丹而生,硬冲向断臂。随即,骨骼筋脉、血肉皮肤齐发,漫天遍野的疼痛接踵而来。
断臂生发处怪痒、怪涨、怪麻、怪疼。
卞庆衫在昏聩的挣扎中,不慎误伤了将军的翅膀,连嘴唇也被咬掉了好几块肉,只差一点点便死去。
好在,幸运的是,自己终于熬过了难关,果然又有了臂膀!
顾不得看将军一眼,卞庆衫被卷入第二轮试炼幻境。而且是这个第二幻梦境.
卞庆衫紧咬着下嘴唇,他置身于幻境之中,一时似闻仙人之声,那声宏达而淡漠,漫不经心问他愿不愿意接受继承,背弃原身世由来,皈依黄粱仙府,早登大道。
早登大道吧!
这简单的四句话,带着卞庆衫内心一切炽热和向往。
却背弃师门?抛弃兽修之路?那将军.
梦中的仙人似乎看透卞庆衫内心的纠葛,索性要卞庆衫介于传承与将军间,自己去抉择。
选?如何选?
刚领略到这个仙府力量的卞庆衫不知该如何抉择,这个仙府随便掏出一粒仙丹,轻易给回胳膊,他苦追十多年辛苦,此刻看起来是如此荒唐多余。
卞庆衫不知是做出了怎样的抉择,她似乎已经选定,也似乎没有选定,她只是知道当她被仙府挤走的时候,怀中多出的是那兽皮古卷。而将军甚至和他的灵契也不见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丝踪迹。
如此卷帙兽皮古卷如此得流传。如今却被叶怀心以“这灵鱼可不好吃”般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对卞庆衫说,好像在说:噢,这就是我不想要的东西,你把它捡起来。
嫉妒会让人变丑甚至认不出来,但这个世界上偏有那么一些人,就是这样的得过且过的让人作恶多端,天生非惹人羡慕不可。卞庆衫紧握拳头,差点咬下一口银牙,戾气从内心深处凭空而生,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艰难地冲向紫府,泯灭神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叶怀心那么幸运,为什么每次自己似乎都跟叶怀心沾了光,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她的后备去捡拾她不想要的?
桃源小秘境中,他自断一臂、身受重伤、九死一生。而叶怀心,炼气初期,还完全不经历首席之战,身无分文,竟然还可以进入秘境。走进去也不只这些,还要整须整尾走出去,也要收获对那个时代小炼气弟子而言不可多得的高阶蛇宠!
反观他自己,汲汲营营、历尽千辛万苦比斗、获得进入秘境名额、九死一生逃出秘境、还断臂!鹰王就是鹰王也是什么“独臂女,鹰王”谁也不知道他听了这名字会有多讨厌。
拜了师还是拜了师,分明自己先下手为强筑基了,成了峰主亲传了,可是庆靳道君却偏偏显得更加宠爱这个满脸稚气的小徒弟,就连其兽宠灵虎都青眼有加叶怀心这个小丫头,非常偏宠。
黄粱仙府...仙府更!对于叶怀心来说,巴巴地献上可以使他蛇宠复活的珍宝,对于他来说又如何?卞庆衫内心泣血黄粱仙府任他在传承与将军间二选其一!为自己继承,但收将军一命!
本以为这是飞升仙人的规矩,却原来,却原来,根本就因为自己不是仙人属意的传承人,只是个备用,所以才这样得苛刻。
多么不公平。
“师姐,你去啊?”先下手为强的叶怀心回头是岸,没有看到卞庆衫开口叫道。
少女轻缓温柔的声音,使楼上卞庆衫内心戾气更加浓烈,那种暴戾之感冲上巅峰,卞庆衫人倒也平静,内心燃烧着的妒火与愤怒,亦离奇地渐渐消减。
等一下。卞庆衫的心道。终有一天.
卞庆衫走到楼下,只见叶怀心把一块白团团如珍珠扣,卡在发髻之间。
虽修为不及叶怀心,但卞庆衫毕竟兽修出身,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什么珍珠发扣,而是叶怀心刚从灵兽环里取出的灵宠。
那灵宠闪过,随即缩在叶怀心一头青丝之中,等卞庆衫定眼看过去,已经是完全不见人影,挨近之前,都无法感觉半点灵力波动,要不是他刚才亲眼看到的,卞庆衫大概他根本找不到。
仅凭刚刚一眼,仅仅看与造型,卞庆衫就推测那可能就是灵虫了,也可能就是灵蝶这一类型,不管是哪种,能够把自己的灵力汇聚成这样的水平,级别自然也就不低了。
卞庆衫微微含着一丝微笑,替叶怀心顺顺自己的头发,叹道:“小师妹是真的成长起来了。”
叶怀心此刻身旁带著只看得平常但很精神的赤瞳黄鼬看它和叶怀心遥相呼应很明显就是本命灵兽。卞庆衫认为叶怀心不会真契约一个普通黄鼬作为本命灵兽,并由此推断出这个黄鼬也定不是寻常之人。如今多了这个发间未知的灵宠和传说中复活的小白龙。过去只能靠自己打理的小丫头们,真可谓长大成人,早已金丹真人不说,后手以及技能都显得层不穷困,早就有着这么多这么大的玄机。
这句叹息听在叶怀心耳中,但又恢复了一些之前受到师姐们关心和照顾的感觉,所以嘿嘿笑着,吻着卞庆衫的手臂,就向城门走去。
二女远走高飞,灵食食肆小楼边的小巷里倒是钻出一个人来,满脸胡子拉碴的样子,是洛云起的模样,这时也是头上扣着斗笠,缓缓踱来,像逛大街似的,没远没近跟随着两人。
叶怀心两人还不知道后面跟过来的是谁,刚刚接近城门时,便发现异状出现。
士庸关所在城市庸城虽受天衍宗控制,却并没有被天衍宗划入山门之内,不准外人进入。且不说以前是无回海大潮、趋之若鹜地赶海者不知所踪,士庸关就像平时一样,门庭若市、迎来送往。
之前叶怀心也曾感慨,蓬莱仙宫和天衍宗对于开海这件事,显得很慷慨,数十年如一日地把个开海赶海办得像个聚会,和五洲修士们同舟共济。
不料,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士庸关的城门口,居然设了层层的关卡,要去乘坐飞天灵舟离开庸城的修士,皆接受盘点。
叶怀心远远的看着,感觉有些可笑。
修士修炼并不容易,全凭资源、天材地宝、灵植灵物、皆如**般存在。今天来赶大海,竟然要去查他们储物袋?怎麽办,有谁肯啊。
叶怀心搔首弄姿,蓬莱仙宫与天衍宗此乃抽打哪门子之风,冒着天下大乱之险,岂恐遭天下修士成群袭来?
卞庆衫却心有戚戚,反手抓住叶怀心手臂,唇抿双眉,内心有一丝不祥。
就在此时,叶怀心拉着一位即将从码头关卡上回转过来的男子小声问:“这道友,竟敢向道友请教,眼前的问题是什么呢?”
由叶怀心拉着男修二十来岁,修为仅炼气七层左右,看叶怀心与卞庆衫的着装气势很不一般,也显起码为筑基修士,也不敢怠慢,遂仔细答道:“不敢当,,关系重大,须搜遍士庸关。”
“荒唐。没想到这蓬莱仙宫如此霸道,自己丢了东西,居然就要封关不成?那么,这次搜查是如何进行的呢?很少能让我们一个个地打开储物袋,让他们看到吗?”叶怀心见小修士有些紧张,便故作出很鄙夷蓬莱仙宫的表情,引他接着开口。
没想到那小修士一本正经地回道:“不在封关而在封城。不只是士庸关,庸城全境,如今都围在铁桶里一般。闻知,仙宫四太上长老中有一位连出动也会有,这就是化神太上,神识缭绕下,只怕是整个庸城三尺内纤毫毕现、尽现太上长老眼皮子下。蓬莱仙宫这样的手笔,没有他们的准允,恐怕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