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继续拖拉叶怀心了,可是他内心的感情在作祟,洛云起听他说:“那倒不是的,我一听也觉得行,喜欢我磨剑的样子,三十年无回的时候才露出雏形来,不试一试,怎知。”
不要脸。洛云起心里暗暗咒骂着他。可是想起来却不知道咒骂他什么。修真之人逆天争命即使无望也要赚出一片天地,更何况如今还有一线的机遇,叫人如何割舍得了。
叶怀心近段时间生活松得很快,而且没有以前那么小心谨慎,察言观色之能失之交臂,再加上洛云起不会说话,总是一脸冰块,整幅人像是一把锐利的利剑,看不到自己的心还有多少弯。
宁静的乡村生活中,和成为凡人的洛云起一日三餐仿佛将叶怀心拉回到了普通人的心情中,隐藏在心底的纯真与烂漫渐渐浮现出来,再也不怕说错话、做错事,反而快活得紧紧的。
自从要受当实验品“小白鼠”洛云起自己也没啥意见了,叶怀心笑着准备撸袖大干。
世间事情,知易行难嘛,何况这种毫无前人经验可言的事情,试着做更不容易。
契约好噬心蚕的叶怀心急吼大叫地拉着洛云起踏上渡虫之路。
而洛云起的经脉断裂得很厉害,噬心蚕自娇贵而来,从鼻窍中进入,顺经脉皆觉动不得,只是扭来扭去就溜之大吉。
幸好叶怀心自修以来,并无太多顺风顺水之事,初初练功,也是头铁亲自钻研水火灵根相克之解,还真是使她搞了个分离灵气交叉盘旋的这道路,修行的速度大大提高,经脉与一般人不一样,更宽。
凭借以往挫折经验打底后,叶怀心非常冷静,洛云起不用说了,比叶怀心更加从容,也可以转过身来安慰叶怀心磨剑三十年也不怕,就算再来三十年,又能如何,对于灵蚕入体破脉的彻骨之痛一字不提。
毕竟曾首屈一指的剑修和洛云起都吃尽苦头,可让他仔细一想,似乎都比不上这痛苦。
酥,麻,痒,疼,同时在经脉上炸裂,还好蚕宝宝第一次没几个呼吸就溜掉了,否则即使凭洛云起忍功,毫无防备,恐怕也承受不了哀嚎出声。
叶怀心终究还是筑基后期修士,神识比起紫府初开之时不知道强多少,现在即便是全村上下,纤丝剥茧,心念一动之间,便了然于胸。
初试灵蚕入体通脉,叶怀心整个副心神全在蚕宝宝上,很少注意洛云起,试脉次数增多,蚕宝宝进入通脉行进距离增大,洛云起反应越瞒不住。
那脖子上暴起的根青筋、快被咬死的银牙、额角上跳动的脉搏、头顶上滚过的豆粒般的汗珠无一不透露出洛云起所承受之痛。
叶怀心不忍之余,又平添了一丝惴惴不安。
或许相处更久、牵连羁绊更深,在叶怀心迟疑之际,洛云起反而长叹一声,将之前没有说完的剧情娓娓道来。
“...吾赶回宗门十室九空尸横四野。天雷子力大无比,再加上宗内齐爆,那几个徒弟毫无准备,遍地尸身,连几具也不全.”
“...连番惊魂未定,但忽然瞥见一个身影,闪闪烁烁。”
洛云起顿了顿,仿佛仍在消化接下来要说出的事情,“从筑基开始,我就在门里磨剑三十年了,每天都和它作对,即使匆匆过去了,我都不会不认识我的主人。宗门巨变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有太多的困惑,师父见了我可是马上躲开了,我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于是追了上去。”
“谁知穷追不舍后,师父却以我为宗门罪人为由,说出了万剑派状宗门勾连五色宫的真相,而我正是那中人之处。又说五色宫一日间三千鼎炉遭屠杀,逃出一弟子曾到我金丹大典上观礼,证明灭口者是万剑宗洛云起。呵呵,主人骂骂咧咧拔剑朝我挥了挥,一付啥也听不进去的架势,就要马上清理门户把我当场打死。”
叶怀心听得越惊心,之前听到洛云起说起天雷子的事,便联想到万剑宗灭亡定是个大阴谋,背后之人众、筹谋多时,决非一日所能奏效,而且必定内神通外鬼神。如今洛云起说出了自己的师父,甫一面面便一口认定自己就是那个元凶,只得浮想联翩。
到底是刚正不阿、不经对抗就定弟子罪名、不屑和这种恶徒同流合污还是.
叶怀心没敢再往下深入思考,根据洛云起所述,自己刚开始习剑,看上有些天分,但没有依靠没有家庭没有实力,因此只在宗门中被一位不得实力的金丹真人收为弟子,并授与宝剑。
转眼间数十年过去了,洛云起磨剑大成、横空出世、成功结丹,而且其师父,还卡在金丹境界里,无法寸进。
正是这么一位资质平平的金丹真人逃过门内大劫不说也马上振振有词地来质问并欲杀洛云起真是不由人不会胡思乱想。
洛云起像是看得出叶怀心在想什么一样,沉默了一下,就苦笑道:“我们从未谋面,你们都马上相信不是我杀人的凶手,可教训过我成长的主人,只把我当成满嘴狡辩的对象。我没敢真下狠手,一边招架一边退缩,还被主人摔断了利剑.”
“再次醒来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人扔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山崖上,正被一棵大树卡住,不知道有多长,才再次昏过去,才睁开眼睛,原来是来找自己。”
见到你的洛云起心中无声地又说。
这一眼,便让人眼前一亮,永远无法抹去。
当然这些洛云起并没有告诉叶怀心。
如果他还只是当年上澜洲第一天才、一剑挑落天下凌霄真人、各大门门、家家处处女修、想殷勤待他不知凡几、那时他、自可对叶怀心表里如一。
而如今,他就像丧家之犬一样,一个无宗无势、废人一个,而且还是栽在一个和邪道勾在一起的坏人身上,生存还全靠叶怀心来搭上性命,还有什么条件,和叶怀心谈何容易。
洛云起把内心深处模糊的情愫埋藏得很深,只把自己当成了被叶怀心救下的过客,如今愿意为她制造那个试验品并由其施与。
对于叶怀心来说,只言片语再苦,也抵不过师父的质问,他如日经脉复通,想再次查个水落石出,为师父伸张正义。
叶怀心不同意,心中早已为洛云起那位师父扣上嫌疑帽子,但是看着洛云起决绝的姿态,又希望这一信念能够消除自己所承受的某些伤痛,干脆收下这句话,继续为自己疗伤。
时光飞逝,一转就是七年。
洛云起和叶怀心以及大仙、二人一鼬都一心寄居这个小渔村。
洛云起就像是一个村人,他每天起早贪黑,白天工作,晚上试着通脉治病。
又讲到叶怀心偶尔灵光一闪,貌似天马行空,倒是真有出息。
尽管持续了近6个月,却经过了多番努力,两人意外发现噬心蚕所行之经脉,果然在蚕液滋润之下,开始慢慢复原。而这些残破不堪的废脉也随着叶怀心一声令下慢慢吞下。
如同残破的河床一样,首先把杂物收拾干净,然后慢慢用琼浆润湿,使它自己长好,然后再接通。
走过最初的艰难困苦、随后的通脉都是水磨功夫、急不可待。
急于求成是肉体所不能承受的,那直入神魂之痛,不是忍可以过得,久而久之,便伤害神魂。
所以洛云起一天只剩很短一段时间来通脉疗伤了,其余的日子里,除了和村人一起下海、上山溜达,什么都不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上海上山也变得没有乐趣,通脉看着有效,有朝一日再修行就不再可望不可及了,洛云起干脆定下来,捡起一块不知数百年的老树根开始磨剑。
一根约三尺长、手臂粗的老树根笨重无比。
叶怀心本想所谓的“磨剑”,便是以磨刀石磨剑,洛云起闻言呵呵一笑,不避艰险,邀请叶怀心前来观望,仔细一看,叶怀心方才明白磨剑的真正目的。
点刺儿,劈儿,挂儿,撩儿,云儿,抹儿,带儿,崩儿,绞儿,架儿,截儿,抽儿,穿儿,提儿,抱儿,扫儿,斩儿,拦儿,削儿,再来个美轮美奂的腕花吧,一套套动起来,算是磨剑一回。
洛云起日,磨剑三万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无论老树根多么结实,它都只是一棵凡木而已,仅仅用了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剑胚就开始形成了,再过三年,这把剑就已经成型。
不依靠什么利器劈削、只靠天天磨在剑上、每一个势动作、带着流风、一点、一丝,把老树根磨得锋利无比。正是这样一块笨重得与“剑”毫无一点瓜葛的老树根在叶怀心面前,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利剑。
长2尺7寸、宽3指多、无柄无鞘、不需要注入什么灵气、可削竹断铁、像切豆腐那样不费吹灰之力。
剑修的苦修、剑修的威能使叶怀心眼界大开。
且洛云起毕竟曾是金丹真人,其对道法的认识和对功法的见闻,远超叶怀心。
叶怀心除打坐修炼、凝实修为外,又得洛云起点化,练得身法、匕术。
此二者皆出自五色宫藏品,但真正正道功法估计为五色宫掠夺得来。
身法名《四海游龙》,修到大成时,身体迅如飞凫、飘忽不定间罗袜生尘、动如脱兔、若往若归。它的折转腾挪间,快慢奇巧、角度怪异,令人叹为观止。
洛云起用曾是上澜洲第一剑修之眼打量,这种身法用在跑龙套的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即便是灵气受缚,也可以施展凡人界的江湖高手水平,足可甩开筑基之下的修士。配上叶怀心用惯了的峨眉刺出奇制胜,没准就可以偷袭金丹。
叶怀心很不满意这没准会偷袭的事情,嘀嘀咕咕的说洛云起在当年被称为金丹下的第一把交椅,筑基的时候可以剑选金丹,没想到引导了他一次,就教出不伦不类“没准可以偷袭”来,小肚鸡肠计较的模样,令洛云起笑得前仰后合,通脉时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些。
还很巧合,五色宫得到数枚竹简,另外一种练功的方法就是一种匕术,而且还是偷袭的良方。
通常藏匕于怀,如峨眉刺一击不能脱手,则匕首又起,攻之不及,实为绝佳连招。
叶怀心在无形中已经和顾梓枫完全各奔东西,前尘往事随风而去,心态却顺畅了。以前他给的高阶灵兽环或者紫晶小匕首,大大方方地拿来使用。
这把紫晶小匕首由玄晶炼制而成,附带破法的效果,用于偷袭时比较方便,由叶怀心命名为小小并炼化收归怀中。
身为兽修的叶怀心最应该练的御兽灵诀并没有拉下来,但是和灵兽战斗合作时,洛云起却是门外汉,叶怀心以前养小白龙的经验也比较浅,反而一时间被搁置。
所以两人一鼬,最乐的要数大仙,每天出没于海边村与村之间的深山里疯玩、偷鸡儿、撩狗儿,好戏连台。
我原以为生活就是这样无波无澜的过着,忽然有了一日。洛云起非要拉著叶怀心喝一小杯酒,喝得倒数第2,这个男人嘀嘀咕咕地喝了一晚,倒数第3集告诉叶怀心连夜修道心得。
叶怀心潮澎湃,默默地为噬心蚕宝宝喂食几片朱果落叶通脉疗伤,还比平时多加几分速度。
分别来得悄无声息。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等待洛云起回家两天后,叶怀心才意识到,这个在一起生活七年之久的男人,就那样静静地走远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大梦无限,转眼间七年过去了,这世外桃源般的梦,也是时候醒来了。
叶怀心把一切都收在储物袋里,看到他自觉不自觉地放在角落里为大仙玩的一块灵石也不缺,不由得心中多了一份温柔的抱怨。好歹在一起住了那么久,非得分得这么清楚,一块灵石不带,不说东山再起了,日子咋过才成问题?
大仙似乎察觉到叶怀心的心,人站起来,短爪子叉着腰,咔咔咔地响着,好像在帮助叶怀心发誓。
那滑稽可笑的模样,却让叶怀心忍俊不禁,淡淡的忧伤也在一眨眼之间消失殆尽。
抹掉一切生活痕迹叶怀心墨者称竹屋大门,感慨良多。
不知不觉中,也真以为这是一个家。
但是现在来看,这里只是漫长道路上的休憩处,稍事落脚歇息,你就应该踏上旅途。
大仙却一脸无情,看洛云起还没回来,叶怀心还收拾残局,急忙在庭院中一阵风似的蹿来蹿去,各墙角没扒拉过,想起来还在整理私藏呢。
收起东西后,大仙抓着肚子,拽着叶怀心的衣服一蹬一蹿地跳到她肩上,舒舒服服地盘在颈窝里,小短爪也扯住叶怀心的一束头发,直如大爷,驭使“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