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燃了起来,整座房子看上去也算是明堂了。
“我们怎么会在这生活?”辛星不明白,照自己的脾气,不就该到城里去找个异常惬意的客栈吗?倒也不是因为她厌恶这儿。
“我一打听,都城里的客栈都已人满为患”他把手中烤好的蘑菇交给了她。
辛星接过,“您何时提出这个问题?”
隽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我要问的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何时?”
“但偌大一个都城,那么多客栈又怎能住得满满当当?”她边吃饭边无意问道。
翝隽默了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段时间是瓜果成熟之时,农夫赶鲜,每天早早进城,第二天好发,入住客栈者自然不少,今日赶集,没见过那么多果蔬吗?”
辛星点点头“看见了”
的确是不少,就像她目前手中的蘑菇一样。
他哪能对她说自己因为泽北身处都市所以避而远之,他不希望那么长时间以来两人所建立起来的感情就那么容易地被泽北打破。
“夜已经很深了,逛来逛去的日子都很疲惫,睡觉去”他低声说,脱下外袍盖住了她。
“好”的确有点累了。
望着安然睡去的女人,想了想今天楼前僵持的情形,对隽眼里算有点阴鸷。
拢住辛星的外袍站起来向城里走去。
晚上,城市里一旦宵禁了,就会非常安静,可以听到猫儿行走的声音,即使不打更。
一道影子在都城的上方飞掠,偶有一处房顶上停下,停顿之处,是城中的客栈所在。
而飞掠而来的是另外一个人影,魔皇翝隽、泽北觉得冰冷气息逼近,扫过四周,把视线定格在黑袍男子的身上。
两人曾短暂僵持,便顷刻争斗起来,浮光掠影、凶狠异常。
“远离她吧!”对隽切齿说道。
“这个男人该是你吧!”说话间,将翝隽的一招推耸过去,接着又是一记杀招,不留余地。
“你不要忘了,如今她偎依着的那个男人可我呢,曾经无论你跟她发生了什么事,可如今她已经拥有了新的人生,还放下了从前,而你呢,还是别再呈现给她为好”
崭新的人生?放下曾经?
泽北一声嗤笑,“她心中的那个男人你知道得最多,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黑夜里辨不清谁是谁非,唯有谁招式更加凶狠,可以把把对方一击打死。
“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这几家客栈都被他找到了,没有看到有人。
“她主动跟在我身后!”
“那么,你问自己,你没骗到她吗?”
她与他身在人界,因为一身的痛苦,他从不让她饱受风霜的折磨,这个都城的上上下下,他已经寻寻觅觅,没有见到其人也没有发现,难道不是把她藏匿在一个地方吗?
对隽把她带出了城,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城里,而是害怕让辛星见到自己。
“事实上你是怕了是吗?你怕自己争不赢本尊就把她躲在外面对吗?”泽北讥讽着。
心思被人拆穿,依着翝隽的傲气,岂不恼羞成怒,手上的攻势越演越烈,直劈泽北的天鼎。
泽北以前留的余地很大,因为自己即使有罪,也被辛星所重视,现在对方对自己至死不渝了,自己还会再容忍吗?
不会要人命的,把自己打造成残废恐怕辛星内心更歉疚。
思量的力道、祭起的杀招、不为夺取自己的生命或是严重的伤害、只为寻求脱身的时机。
两股强劲力道碰在一起,四面都震着一股劲,眼看输赢之际,一声破冰。
“你是干什么的?”就是她、就是她在这里.
远处一个影子,在夜幕中纤柔弱弱,慢慢向那边走去。
二人向这边看去,一时忘记收手,翝隽首先清醒过来,收起术法,失去保护,本打算摆脱他的招数因为距离越来越近,而被深深地贯彻到他的心口。
泽北愕然,只见翝隽唇角溅起些许血迹,向他冷冷地笑了笑,他,这是中了圈套。
冰冷、杀气、隐忍......都出现在泽北的周身,额头青筋突起,这时,只想打他一耳光,结束翝隽的生命。
隽得意地笑了,用这两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下一刻,就能看见她放手不管了,跟着,又能变成什么人”
辛星吓了一跳,冲向这边,翝隽瞅准机会,反以力道把身子向后一震,他流了一口血,身子重重地摔下来。
辛星错愕地盯着眸子,忙里偷闲地走上前去扶住翝隽,到最后都没有见过他。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在她看来是伤害翝隽的人,翝隽刚才那招反震了,对她来说,自己是想杀死翝隽。
她相信,的确相信.
辛星叫翝隽半倚着她,用袖子裹住擦去嘴角上的血渍.
泽北不知回了什么路,恍恍惚惚间,才想起那时他问过的话,你们可以信赖我吗?
辛星护着重伤的翝隽,许是无暇顾及到他,只是侧首撇了他一眼。
黑夜里,他看不明白她的心情,只记着她抿着嘴唇,留下的不过是无边的寂静。
返回客栈后,侍者看到面色不佳的男子,连忙上前关问“法度神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见过她.”两次。
她?
人们顿时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使法度神这般凄凉的,她又是谁呢。
大家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绕完了怎么办?”
见过,后来就不该有两个人久别的照片,你来我往吗?
“他不相信隽.”泽北喃喃的说着。
大家一时不说话,相互推了推,使眼色后就退避三舍。
屋顶上,侍寝的人们喝着酒,感叹“这个人界,除了比神域有趣一点外,没有什么比神域更好的了”
干口吐舌,紧皱眉头,但愿口中干烈酒味早日消散。
有人叹了一声气,“你们说我们法度神为什么命苦,跟尊主、创世神相比,那可真是惨不忍睹,谈一场恋爱就遭两域追杀,这事很难过去,咱们准女人们再次来到魔域,原以为此生再也不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岂料主子今夜倒是见了面,不过是狠狠地虐杀咱们主子”
“可不就是”大家都点头称是,哀叹自家主子命运多舛,替泽北、辛星二人唏嘘不已。
一番沉默之后,一人惊喜出声,“要不然,现在魔皇翝隽受伤了,咱们去吧主子媳妇抢回去,到时翝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把他气死”
大家拍案叫绝,认为真是好办法。
…
城外草屋。
辛星抱着翝隽坐了下来,眼看篝火快熄灭了,就在里面加了点柴火,草屋里立刻又亮了起来。
他还解开外袍盖住翝隽,“没关系吗?”
他面色有些惨白,但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这么晚才出门干嘛?”再一次碰巧将与泽北相遇。
“我看这不需要被褥了,要去城里看有什么尚未打烊的店主,为您买一些暖和的物品回去”
“那你为什么会遇见他,别告诉我是恰巧”如今白天青楼门口时,她就觉得他是这样的,虽然那时她看不到,但是她就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持,甚至总感觉他望着一个方向,不是那被挂在树上的老鸨和那富家公子。
因此,他当时已见到了泽北,泽北见到了她们。
当时她正偎在翝隽的怀抱里.
隽沉默了,“的确正好”
“那么你说今晚都城的客栈住得很满还正好?”
出售时令瓜果的农商并不鲜见,但更多的还是农民,农民能有钱住上都城的名贵客栈吗?
当时他对她说时她并没有起疑,但后来趁她睡着时他再出门,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却发现话里有破绽。
本以为待其返回时,没想到都城中央会出现术法打斗光波,顿时领悟,遂向都城中央方向走去。
“辛星...就是不希望你看到他”
她一笑,“您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如果您不愿意我看到我就能消失”
她待在他身边,不过是想还清当年欠他的债,结束后便要走.
万万年前因为魔域内战,她受了重伤,翝隽继续替她生活,所以也不小心染上了一门古老咒术。
他花三千年给她续命,终于保住了她的性命,她身体里的咒术也开始发作起来,听说人界一种石头是极其罕见的,它在神魔两域中从未出现过,叫轩辕石,在古籍中记载对于不同人可以百效,所以她来到人界,与泽北邂逅。
估计所有变故就从那一刻起,还没有碰到泽北,她就真的产生了在魔域里永世不得安宁的念头。
三千年后,现在只有一百余年的白,冰山一角的白,当她和翝隽待三千年后,他会到神域找到他。
隽沉默了,辛星又开口了,“那么请问您今天是不是真被他伤害到了?”
的确,那时她亲眼见过泽北受伤的他,但那时她也来了,她不相信泽北会在她面前重伤翝隽,即使翝隽后来身子震飞。
翝隽苦笑一声,黯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当着他的面你永远也不会信任我......你与他分离了一百多年了,这一百年完全无法洗去你们的关系,本座始终是个痴心妄想的人”
说完,因为牵伤,剧烈地咳嗽,吐了口血。
辛星吓了一跳,忙里偷闲地渡了术法医治他,翝隽微微一笑,略带欣慰地“事实上,你仍然不舍我的死亡”
辛星没有再说话,抿着嘴唇继续给自己治病。
正当其时,从林中飞掠处来数道人影,簇拥着草屋,辛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收功。
翝隽沉目,阴鸷的眼色扫过在场的人,心头一声嗤笑,是他们,泽北这是没将他杀死不甘心,转而派几人小喽啰过来了?
翝隽想起身,却被身上的伤口钳制,动弹不得。
“你是什么人?”辛星警惕地问。
侍者齐齐躬身,十分恭敬地说“辛星女孩,求你见见我家的主子”
“你家主子?”辛星眯起了眼睛。
虽跟随泽北多年,但碍于两域纠缠,那几年并未前往上清界内,所以未见天则宫。
侍者恶狠狠剜了翝隽一眼,他躺在草席里,不咸不淡地说“还不止谁不知廉耻、委屈我们的家主、辛星姑娘们、你们可不要受他的欺骗!”
经此言辛星亦知来者何人。
“他...但没事吧?”
那时他离开时她并没有把他叫起来,即使因为那时看到她重伤翝隽属实,也顾得上翝隽受伤,没有给他太多的话。
他一定责备过她。
说着,侍者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好不委屈,“女孩,那时候您解咒术的时候,我家的主子喊尊主娘娘,在创世神道里接您,然后您就没有出来过,我家的主子以后到神峰闭关,一直到不久之前都没有出来过。出来后就变得少言寡语了,偶尔跟我们有口皆碑,谈的都是跟女孩那几年共同经历的事情.”
大家囤抱成一团,痛哭流涕多不悲催。
对隽铁青着脸,双拳在袖袍下傻笑着:“无耻!”
一个侍者像是被翝隽吓到了一般,忙的往辛星身后躲,“说的是谁不要脸?委屈咱家里主子的是您,今天咱就来哭两句吧,再说咱家里主子也不认识,咋就不要脸呢?噢,你们不是不知羞耻的吗?委屈他人、惺惺作态的自己不是不知羞耻的吗?”
“你......”
“好了”望着吵架的双方,辛星张口阻止,转而向侍者询问“他还好吗?”
侍者撇了撇嘴,“回去把大家撵走,独自在家怎么办,丫头,即使你将来不跟从咱家里的主子,好歹过着把话告诉他的日子,别让他没日没夜的想你”
辛星点点头,转而看向了翝隽,翝隽岂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你真得走吗?”
“您放心吧,我走的时间不长,只是有些话得告诉他,您的伤别再走来走去了,我最迟明天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