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们两个人,一直,一直……
那道压抑他情感的坚壳硬墙,又被这首小调震碎了半面。
在她身上,他尝到的孤独是多么折人,多么苦涩,却又像让人上瘾的药,他不禁多尝,想从这悲虐的情感中找到丝毫的甜。这甜宛如苦酒润喉之后回甘的韵劲,使他人生走到终端的时候,回头一看,还有一个东西是值得回味想念的。
他要和这个总让他感到心怜的女孩,在一起,不管是用什么关系。兄妹,或是,情人……
想着,他昏沉沉的,想睡。
肃奴停了歌声,轻轻拨开他的手,替他敷好夏被,起身要走。
“奴。”他的手却好像怎么也不愿离开她。他握住她的指,声音慵懒。“明天,在羊脂莲,等哥哥。”
肃奴心暖,说:“我记得的,你快睡啦。”
“说好了。”他微笑。“一块晚餐。”
肃奴轻轻地应一声,羞红着脸向他道了晚安,便出去了。
那晚,肃离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申时的钟声从钟楼传来,肃离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红,啧了一声,匆匆在折子上用印,批了裁示,墨迹未干就交给他的侍郎。“这些急件先送到三川吧,剩下的我明日再批。”
每名官员都配有多名侍郎,专事文书传递,或其他服侍大官的杂役。这名侍郎接过折子,摊开晾干墨迹,看了看天色,又望着肃离在盆架前洗着被朱红油泥沾脏的手,说:“大人您的确得快,荷盆会再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肃离一愣。“什么?”
侍郎疑惑。“大人不是要跟转运使大人的女儿参加荷盆会?”
“今日几号?”肃离问。
“十五呢,大人,月亮正圆。”侍郎说。
荷盆会是禁国的一项习俗,固定举办于大暑月的十五日,这一天太阳与月亮都特别圆大,是世间最光明的一日。人死后,亡灵回归黑虚之海,与活人相隔两界,不过人们传说大暑十五日这天,太阳与月亮的光芒会在黑虚之海开一道门,将人世间的祈祷、祝福与思念藉由荷花灯的施放,传达到亡灵身边,抚慰他们寂寞寒凉的心智。
穷州盛产各式荷花,因此荷花灯之精美,居于全国之首,甚至有穰原雅士特地北上至稷漕,参加穷州的荷盆会。而荷盆会其实又是另一种孝亲的活动,感念孝亲之心人皆有之,因此荷盆会上连深居幽阁的待嫁闺女都可大方出席,不需罩纱,只是得由父兄或已有定情之谊的男子陪同。
肃离完全忘了这件事。自然,伴贵姝去看荷盆会的邀约,又是主母自作主张,替他跟贵姝许下的。
可他早答应肃奴,要去羊脂莲那儿找她,带她吃晚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