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不会下来吃饭的。”肃奴说:“你不需要和主母闹得这般不愉快。”
肃离半晌没回话。
肃奴以为他也是有些后悔惹怒主母,不愿他为难,起身要离席。
“以后,”肃离这时才说,声音朗朗:“妳在羊脂莲那儿等我。”
肃奴转头,讶异地看着他眼里含着期盼的烁光,一点也没为方才的事所恼。
“等我下朝。”他说:“我们一块吃晚餐,好不好?”
肃奴呆了片刻。
“吃莲子,填不饱肚子。”肃离又夹了葱鱼到她盘里,说:“要当金名师,得花力气在篆刻上,没力没气,妳拿什么去刻呢?嗯?”他拍拍她还温着的座位,哄道:“回来,吃饱再回房吧。泥巴跑不掉的。”
肃奴开口,想说声谢谢,可声音被酸涩哽着,硬要出声的话,她怕他发现她想哭,因为在这个家,从没人为她说过半句话。于是,她只是点头,乖乖地坐回位子上,吃完他细心替她夹的菜。那块鱼肉,一条刺都没有,都被他用筷子挑掉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吃,偶尔相识一笑,享受这份温暖的宁静。
主母不如表面那样,轻易认输。她把服侍肃离的婢女招来,交代:“明天,妳把二爷吃的药烟拿过来。”
婢女诺诺称是。
“被他发现妳拿了他药烟,妳就死路一条,知道吗?”
婢女被吓得脸色僵白。
主母放缓口气。“相反的,妳若做得好,自有重赏。”
“是,奴婢一定不会让主母失望。”
主母想了想,又说:“有人服侍肃奴吗?”
婢女答:“主母大人,大家都按您的指示,没有理会她。”
“派宝稚过去。”主母说:“外头不用管,可在这个宅里面,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奴婢明白。”
主母抚胸,缓一口气,说:“拿纸笔过来,我写封信。”
奴婢赶紧照办。
主母阴鸷的眼睛瞪着那摇晃的烛,和那幽魅的光影,心头的恨,都纷纷涌出。
四十年的婚姻,丈夫一而在在而三的给她污辱难堪,不但纳了小妾,又在外头妓院拈花惹草,甚至妄想迎个童养媳回来养,却在她生下长子肃孤之后,将她视为守寡贞女似的对待,冷嘲热讽,羞辱打骂,一样不少。如今她好不容易盼到他魂归黑虚之海,整个家的主掌皆握在她手中,她怎能失了这先机?
她的好儿子离开她了,她日后的生活毫无凭靠,京畿贵族的身世让她骄傲惯了,奢侈惯了,改不回,淡不了,只能夺,只能抢,为养老之日垫下丰厚的挥霍根基。为了她的后日安稳,她更不能任肃离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