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有石家在稷漕做这笔买卖?”主母问。
“欸,那是小量做,钱全花在漕运上。”他看向肃离。“他们要大量做。”
肃离仍是淡漠,没多做回应。
转运使再说:“粮队走一次漕运,走一船,要那么多护漕费,走十船,也同样要那么多。若是您,夫人,您会走几船?”
“必定走十船。”
“夫人是个聪明人。”转运使夸道。
“那又如何?”肃离却直问:“和我们有何关系?我们都是为官人,商人的事不好沾手吧,大人。”
“正直是好,安抚使。”转运使劝道:“可若不懂得拉拢变通,这官也不好做。”
肃离听出端倪。“这粮商有何后台?”
“你真是直接,安抚使。”转运使笑着,也摊牌。“这粮商八面玲珑,与京畿几位主事大夫关系良好,连饶州庆丰侯都要看他脸色,求他帮忙疏通饶州盛产的米粮到外地兑钱呢。”
“真是?”主母眼睛一亮。
“正是,夫人。”转运使靠向主母,加把劲。“若能对此人施惠,必定对日后江流侯的遴选颇有助益,您说是吧?”
“当然!”主母当真高兴起来,那笑容不再是佯装的。
“只是那粮商也颇为谨慎,希望运进的粮,至少能确保八成销量,他才敢做这笔生意。”
肃离发现,转运使打量的眼睛又飘向他,他明白,接下来的事不关主母,只有他能做主。但他硬是故意禁声,端出此事可听可不听的表情。
“我斗胆提一建议,安抚使。”他那不在乎的神情果然逼急转运使。他说:“让三川驻军的粮,全改与这粮商进购。”
肃离皱眉,没想到他打这层主意。“穷州也有农人,贵大人。”他说:“您这样想,岂不断他们生路?”
“你也要想想,同样是粮,一个是难吃的水稷,一个是美味的精米,你想守川将士们想尝的会是哪一种?何况这价格天差地远,你选了这粮商的粮,才真是为府库省钱。”转运使顶道。
穷州的稷经过改良,能在水田中生长,然而风味却淡,磨出的粉粒粗糙。唯一的好处是,稷粮很耐潮湿,囤于舰上不易腐坏。至于那些精米是否能囤在舰上那种恶劣的环境,则不敢多想。
肃离本想回说,守川将士是打仗用的,不是给他们享福,却给主母识破,被她先一步抢了话头。她说:“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很简单。”转运使说:“这几天就会呈上折子,安抚使签个字就行。”
签一个字,就断了所有穷州稷农的生路?肃离不妙地想。
主母却说:“也该让穷州人尝尝咱们内地美味的米。”
之后,再没人过问他的意见,他们说说笑笑,谈着官场轶事,与京畿鲜闻。他抽着药烟,假意凝听,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心里烦燥得很。
贵姝偶尔瞥眼觑他,对他那沉静稳重的外貌,却是益发喜爱。
此时,外头的歌妓换了一支新曲,贵姝分神,刚好听进了这新曲的词。
“这什么曲?”她问。
转运使听了会儿,说:“唷,是穷州民调〈守脂莲〉。”
肃离也被这歌调引去注意。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不如顺意行。
团花放。厌浓香。唯清花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