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孤也不打算给他们寒暄的时间,他无情无感地催着:“叙旧可以,但请办完正事再叙。我们放你出来,不是让你这样耍轻浮的,浮魈。”
浮魈笑瞇瞇地环顾在场众人,看到他们手里的小木桶,笑道:“真呛啊,松节油的味道。”
尉孤也笑。“你若贡献不出个所以然,这些松节油都会孝敬你的。”
树生大惊,哑着声音喊:“住、住手……”他们夺走她这么多东西,现在就连她唯一的熟人也不放过吗?
浮魈耸耸肩。“没想到我会被放出来,是这样的原因啊。”
“我们没有时间了。”尉孤的问话开始硬了。“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们,该怎么解开禁族人施在诞降师身上的禁咒。”
“你这问话真是强人所难啊。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说不说?”
“感觉你们是狗急跳墙了,才会来求我这个到现在都还摸不清状况的家伙。”
尉孤二话不说,就往浮魈的腿上泼了一杓松节油──砰地好大一声巨响,浮魈的腿像被火花爆开的炮竹一样,恶烟瀰漫。但浮魈仍不怕死地呵呵笑笑,努力用独脚维持平衡,像个顽童在玩游戏。
眼看尉孤的脸色益发狠了,树生强忍着虚弱,滚下了床,把浮魈护在身后。
“拜托!拜托你──不要伤害他!”她卑微地求道。看着浮魈受伤,就像看到父亲被人虐待一样,她不可能冷眼旁观!
“那你最好也求求你身后的人,不要再这样笑嘻嘻了,耽误大家时间。”尉孤冷冷地说。
浮魈笑道:“奇怪,在场就只准你有笑容?别人不能笑?”
尉孤又要动作,树生咬牙,返身紧紧抱住浮魈,决心要保护他到底。
浮魈被锁在她怀里,一愣,静静的,安分下来了。
他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于是,他的手,慢慢地抚上树生颤抖不止的背脊。
他拍了拍,力道稳重,不再轻挑。
最后,浮魈开口:“我不知道如何解开禁咒。”
浮魈忽然正经起来,让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顿,浮魈再说:“但是,我能提升这孩子的力量。”
“咦?”树生心一紧。
他轻轻地拨开树生,直视尉孤。“只要这孩子……吃了我。”
尉孤挑眉,脸上难掩兴奋。“哦?这么容易?”
浮魈笑。“说不定吃下疆图侯残余的能量,就能冲破禁咒的桎梏,也未可知啊!对你们无害,你们为什么不放胆试一试?”
尉孤开心了。“也是,反正被吃的是你,我们没什么损失。”
“浮魈!”树生吃力地抓着他,怒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她更愤怒地搥他:“你不可以让我害这个世界啊!混蛋!”
这次换浮魈单用一只左手,就将乏力的她锢进了怀里。树生继续挣扎,浮魈便翻身,将她的身子压在柱子与他之间。
这个姿势,让他们有了一点说私密话的空间。
浮魈靠在她耳边,哑着声说:“你父亲,在看着你,孩子。透过我的眼,一直。”
树生瞠着眼,一怔。
“他要你,活下去。”
她以为连日来的打击,早让她的心没了柔软、没了感触,可现在一听到父亲,树生的心一阵麻痛,身子又开始发抖。
“听到了吗?活下去。无论如何。”
树生闭上眼,眼泪疯狂地掉。
浮魈将她锁得更紧更牢,左臂绕过了她的头颅,拇指搁在她的嘴边。
“所以,吃我。”
树生摇头。
“张口。乖孩子。”
“我不要……浮魈。”她哀求。“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她不吃他,尉孤这批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浮魈又稍稍回复那轻浪浪的笑。“比起给松节油撕裂,我宁可被你吃下肚。”
树生颤了颤牙关。
“快。”他轻催,声音低嘎,有些痛苦。“总觉得腿上的松节油要烧上来了。”
她张开了嘴,咬住了浮魈的拇指。
“你一定,”他满意地笑。“要活着逃离这里,知道吗?”
时间耗久了,尉孤不耐,挥手。“说什么话?把他们拨开!”
浮魈一喝。“咬!”
树生紧闭着眼,流着眼泪,牙关用力一阖──
浮魈整个身躯爆了开来,吓得在场众人纷纷架出刀器自卫,现场一阵紧绷。然而爆开的浮魈也仅仅是化为一股浓郁的烟气,迅速地往树生的口鼻窜入。
那烟进入了树生的脏腑中,却锐得像鹰爪一般,不断刮削,她恶心不止,腰一弯,吐得惨烈。
尉孤嫌弃地看着由她口中吐出的那一滩像牛反刍过的青汁。
不久,吐劲歇了,他才扯过树生的手臂,查看她手上的黥印。
黥印仍存,只是上头浮起了斑斑点点的血痂。这血痂很一般,象是抓痒抓过了头,抓出的伤痕。没什么显著变化,尉孤不禁感到失落。
“还是一样恶心。”他哼着,甩开树生,命令小众:“清理干净,加强监视,看她吃了那家伙之后,能变出什么名堂来。”
树生又被扔回了榻上,关在寂静无声的室内,虎壤的阳光仍是那样放肆地钻着窗棂的缝,安静而微微地移动着光阴。
在她咬下了浮魈、吃尽了他之后,她只感觉到伤心,还有手上那来势密涌、不容忽视的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