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伺机(2)(2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224 字 3个月前

“坐起来。”尉孤扯着树生的头发,命令。

树生无力动作。

“想绝食?自取灭亡?”尉孤嗤笑一声,一手扒了已臭酸了的米饭,提起树生的头颅,就往她的嘴鼻里塞。

树生紧闭着嘴反抗。

“想死,可没这么容易!”尉孤喝道:“吃下去!”

树生张嘴了,却是狠狠咬住他的肉手。

尉孤一气,恨不得用义肢捏爆她的头颅!

这时,尔穆月上前,掐住树生下颚,虎口力一施,树生的嘴巴就乖乖地张开了,吞下了些饭食。

“凡事都有技巧,前辈。”尔穆月从容地提醒道:“别总是意气用事。坏了事,就不好对上层交代了。”

尉孤看他的眼神,有着锐利的杀气。他扔了树生的头发,踱了开去,不想和尔穆月凑在一块。

尔穆月亦不睬他,放开了树生,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站起身的过程中,树生看到了……

活下去。

尔穆月的嘴唇,正无声地动着。

那唇形,说的,还是禁国话。

树生结实一震,以为是自己的眼迷蒙了,在作梦。她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尔穆月却已在这一瞬之间转过身去了。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她将这简单的三个字反覆在心中掂量,感觉出了一点什么──这三个字,不是生硬的命令,而是柔软的希冀。

但是,为什么?

她迷惘了,本来已经全然接受恨意、进而平静下来、坚决赴死的心,竟再次在往昔的记忆中摇摆、挣扎,胸口又疼又紧了起来。

他在意她的生死?为什么?因为她是他在牡国銮仪卫中立足的棋子?那他为什么不像尉孤一样粗剌剌地命令呢?为什么要无言地说着他们彼此熟悉又想念的禁国语呢?

活下去?他背叛了她,她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混帐!树生恨恨地心想。

尔穆月接着打发了一个小卫役,去准备新鲜的餐食,撤下那堆腐败的饭菜,再让人将树生抬到**歇着,并清理满身脏污的她。

留下工作的侍女,尉孤与尔穆月出了房,在大厅候着。

“是了,我真是该死啊。”尉孤坐翘着腿,轻轻打着自己的脸颊,意有所指地说:“我得好好惩罚一下自己──我竟然让你的『爱人』吃臭酸的饭菜?”

尔穆月也撩了袍襬,心平气和地坐在尉孤对首。“前辈其实不需要这样处处与下卫作对。”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与前辈相较,下卫的头上还扎了红头根,您若真想知道下卫在想什么,随时都可以去调阅档案检视,不是吗?”他挑眉。“而且,您一直都在这么做,如此,您到底还在不安什么?”

“我确实不安。”尉孤也笑了:“因为,你处处都是可疑的破绽。”

尔穆月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是不是破绽……”他自信地说:“自然会有专业的人替前辈来监督,不劳您忧心。

您该烦心的是,您因一时气盛,让诞降师吃下了坏去的菜饭,会不会弄坏了日壤在乎的宝贝?”

“怎么?待惯了新环境,嘴巴又开始俐索了?”

“但前辈不可否认,下卫说的句句属实。”

尉孤还想还嘴,尔穆月却忽然换了语气。“好了,前辈。”公事公办的模样。“与其计较这些琐碎,不如赶快有效地执行工作,更为实际,是不是?”

尉孤没能逞到快,甚至反被凸显出躁进、不晓事,于是垮下了嘴角。

“快点,前辈,”尔穆月的口气更故意了:“大家都等着您带头发落,下卫不过是您的副手,主不了任何事。”

“来人!”尉孤紧紧握着义肢,狠狠地瞪着尔穆月:“传庐壶师!把那东西带上来!”

尔穆月很满意地看着他那只被燃煤烧红的义肢,将桌案焦出了一个热疤出来。

那热疤狰狞丑陋,就跟尉孤那狭窄的器量与短浅的眼界一样,弯曲纠结。

即使尔穆月经过了牡国的改造,故意要舍弃许多过去,变成一个完全信奉大神陛下的虔诚信徒,他的本能反应还是知道如何激怒这个一直不入他眼的──小蝼蚁。一如许久许久的当年。

他暗暗庆幸,这条出路的阻碍,是这只小蝼蚁尉孤。一旦他无处施出他那身拳脚与武器,以及那天性极端的残暴,他便不足以惧。

庐壶师取来了一只成色金黄润厚的葫芦,一看上头美丽的刻纹已圆融得不见稜角,便知这只葫芦已刻成了有一段年岁。

庐壶师用刻刀使劲地划上一刀,破坏了葫芦的刻纹与果身,然后搁在一座量身打造的小巧立座上。

树生虽然虚弱,却仍机警地看着一切。

“我们要给你一个惊喜。”尉孤把尔穆月隔在外头,眼不见为净,稍稍定下了焦躁的心神。他指指葫芦,开始向树生说明一切:“这是孤郡饶壤的伟大贡献──喔,对了,最识时务的饶州已被划定为牡国孤郡的新兴城市,并赐予新名,称为饶壤,你好生记住。他们将这只原本被少司命钦命封存于州库的葫芦果献出,希望对你遭到封印的诞降术有些帮助,以替大神陛下解忧。”

树生皱着眉,接着,她恍然大悟。

尉孤故意又问:“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知你是否熟悉?”

树生想起她与浮魈最后一次的见面。当她转过身去,再回头时,浮魈已经消失,而从帘后走出了一名术师,手上拿的,正巧是一只葫芦果。

尉孤饶有兴味地看着葫芦:“这是……关着疆图侯残灵的葫芦。”

此时,葫芦的果身起了变化,渐渐龟裂,泛起了枯色。

尉孤朝树生走了过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喔,先别看,这样一会儿故人相见,才特别让人涕零啊。”

树生的视线陷入黑暗,耳力更清晰了。她听到一声“剥”的脆响,并闻到了浓郁的生墨腥气。

当尉孤的手移开,树生怔怔地看到了──她一直深刻思念、却也一直无法习惯熟悉的人,坐在她面前。

和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浮魈。

他挥了挥他仅存的左手,笑得还是那样浪**、不正经:“好久不见,树生。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越发美丽了,真好。”

树生不谅解地瞪着他。不管他被关了多久,多么不解世事,现在也不是这样轻松打招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