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挚情(4)(2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247 字 3个月前

“你说你不知道我为何喜欢你。”他冲她一笑。“傻瓜,这就是答案。”

说完,他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往后一翻,便化为狼身,跃下了河涛。

树生傻了一会儿,最后被岸上的惊呼振回了神,才发现脸颊红透了,胸口因为悸动而莫名地在痛。

“哇!什么东西?!”

“有人跳进河里了!”

“等等──那、那是什么?!”

“那──”

“那是一匹黑色的狼啊!”

“好大一只狼!”

黑狼的出现,让人们大惊小怪地叫着,反而忽略了那匹狼正卖力地逆着水涛、游向危险的涡流、尽心尽力救人的事实。

“牠──会吃了他吗?”甚至有人无知地掀起这种**人心的耳语。

树生大步地走向他们。

“你们是瞎了吗?”她大骂:“狼想吃人,吃你们这些留在岸上的人就好啦!何苦冒着自己也会被冲走的危险跳下水去?怎么看,都知道那匹狼是在救人吧!”

众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如果不敢像牠一样跳下去救人,就不要说风凉话!”

树生没好气地夺了另一人的绳索,回到大树旁,加长原有的绳长,再系到自己的腰上,走向岸边,跳下石台,水涛近到就在她的脚尖下暴躁地跳动,染湿她的鞋头。

她看到蚀狼的大嘴叼到那人了,那人虽然害怕那口大牙,但体力透支,也没法反抗,省去了僵持的时间与体力。蚀狼体大,四肢有力,集气一挣,很快就带着那人挣脱了涡流,划向岸边。然而水势越来越猛,还得负荷一个人的安危,蚀狼划游的动作终于露出了疲态,好几次都差点儿不敌下冲的水流,让树生看得胆颤心惊。

“这里!这里!阿月──这里啊!加油──”树生挥舞双手,又跳又叫,希望让蚀狼看到上岸的方向。

蚀狼确实看到了,吃力地导正方向,往她划来。

一些旁观的人们犹疑了一下,也下到石台帮忙拉人。但更多的人选择留在原地,保护自己,并且以异类的眼光看着与黑狼看似亲近热络的树生。

蚀狼先让溺者上岸,自己准备爬上,树生也伸手要去拉牠,忽然黑暗中冲出一座张牙舞爪的树根,蚀狼裂嘴狂吼一声,吓退树生与众人,自己跟着往后一避,巨大的树根与他们擦身而过。蚀狼为树生避开了危机,却被一条急湍的暗流牵住,整个身子都被卷离了岸边。

树生浑身冻结。

“阿月!”

她想也不想,也跟着跃进河涛,大胆地迎着水流将她冲向蚀狼身边。她绑在大树上且加长的绳索正巧发挥了功效。

蚀狼眼中除了想吃掉牠的湍流之外,还有任由急水摆布、朝牠滚来的树生,本被冲溺得昏沉的头脑剎时清醒了起来,牠忙化回人身,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她。

他还提不起气骂她,只见她灿烂一笑。“我就知道阿月会抱住我!”

傻树籽,在胡说什么?他想这么骂,可累到出不了声。

“抱住我就安全了!”树生也大力地拥住他。“别怕,我保护你!”

她循着绳子,要慢慢地带他攀回岸上。尔穆月看不过去她这样吃力,最后反而变成他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抓着绳索上岸。

树生感到熟悉。上回尔穆月在饶州被县丞小妾下药,本该无力走动,可一旦涉及到她的安危,他总能突生一股爆发力,直到确保她的安全才肯罢休。

尔穆月说不出好听的软话,可是为了她,他愿意牺牲自己、豁出一切。

喜欢你──她终于意会到这句告白的分量。那绝不是一句可以轻易说出口的承诺。

尔穆月抱着她爬上岸后,累瘫在地上,一时没法动弹。但仍忍不住要沙哑地唸她几句:“臭小子……你除了让山洪追,现在又多了在洪水泅泳的兴致吗?”

树生不服气地转头瞪他:“你在说什么啊?明明是你先跳……”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她发现,自己的后背正顶着他喘息急促的**胸膛,衣物湿薄,他刚奋力完、还在发热的体温甚至透了过来,与她紧密地贴近。她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在她意识到自己对他那句“喜欢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之后。

她呆傻傻地看着残留在尔穆月贲起的肌肉与稜线分明的锁骨上的水光,任他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扛了起来,打算走回住屋。可这一起身,又让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她摀着眼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尔穆月一愣,马上被她挣开了。

树生赶紧脱下棉衣,快速围在他腰上,围好了,又像碰到热炭似地弹走。

他眼一瞇。“你以前不是很习惯吗?”之前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他腿上呢。

“现在不一样!”她觉得脸快烧起来了。

不知为何,她摀着脸大呼小叫的模样,竟逗得他想笑──尽管他们才刚一起经历完一场危急的生死关头。

然而,这时人们的火光聚集了过来。那光介入得跋扈,分明来意不善,尔穆月敏锐的眼睛不自主地畏光一避。

而在心怀偏见的人们看来,尔穆月这撇头的动作,竟被视为一种羞于见人的愧疚,这让他们质问的气燄更加高涨。

“这个男人,”领头的一名村人藉着火光打量尔穆月:“是一名,牲人?”

这质疑的口气让树生醒了神,生起了提防。她抱着胸,横在尔穆月之前,理所当然地肯定:“当然,不然谁敢下到这么急的水里救人?”

领头村人面有矛盾,不过还是苦涩地答:“总之,先向你道谢。”

但后头却有人溜了嘴,说出了心声:“谢什么?又没求这头畜牲去救。”

声音小,又是荒州方言,尔穆月自然没听清。

树生却听得一清二楚。出入荒州五年,方言再也难不倒她。

“你说什么?”树生冲着声音的出处问:“你凭什么这么骂他?”

那人也没服气,仗着人多势众,回讥树生:“我们并非辱骂,这是事实。”

也有人用遗憾的口气说:“真是糟糕,那人被牲人碰过,下辈子也要沦为牲人了。”

甚至出现这种说法:“怪不得今晚会发海啸,因为我们这儿出现了牲人,太一神不高兴。”这明显是无知的推托与迁怒,但为了发泄苦难所带来的愤怨与悲伤,许多人都信了。

牲人是畜牲,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被牲人碰过,下辈子也会沦为牲人?太一神大发海啸,是因为要惩戒容纳牲人的土地?所以他们必须集体厌憎牲人才能得到解脱和救赎?即使牲人冒死救了他们,也无法改变他们对牲人的观感?

若不是这次的意外,树生永远看不透这残酷的现实。荒州人看牲人的目光,已不是他们所习以为常的好奇、不解或是轻微的鄙夷,更不可能是她一直以为的天经地义、无关优劣。他们竟是极端地认为,牲人就是这世上最肮脏、最龌龊的渊薮,可恶、可恨到连神都不容。如今回想起饶州人对牲人的那种大惊小怪,根本无足轻重了。

不过隔了几重山,人们对牲人的看法便完全天翻地覆?树生无法理解这种思维,更无法接受父亲的同乡人会有这么落后愚笨的思想。是她在作梦?还是她太天真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