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尔穆月咧嘴一笑。“我上去。”
“咦?!”
他真的攀上梯子了,而且来势汹汹。
树生赶紧从另一边跳下,可她的腿脚还是软病的,撑不起这跃下的动作。还好尔穆月眼明手快,身子一侧,揽住她的腰,才没让她狼狈地跪在地上。
我绝不离开你。所以,别怕。
不知为何,他的怀抱还有体温,让她想起了这段话。
她一阵羞,挣脱他。
“谢谢。”她尴尬地说。
尔穆月静静地看着她,眸子深沉,好像藏了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她不敢看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图库。
“你要把我撇下吗?”他说。
“什么?”
“你跟朝仁说,你要一个人去荒州。”他说:“你所谓的一起想办法,就是这样?瞒过众人,撇下我,独力撑起?”
“我不知道。”她想逃。
“站住,我在对你说话!”他抓她的手。
树生却硬生生地甩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他一怔。
“你什么都不知道啦!我不要听你训话!”
冷不防地想起了她曾经与他十指交握的那一刻。
这下你可找不到推拒的理由了,不准你再把我推开。
我喜欢充满善意的阿月。
说好喽,不要做回以前的尔穆月。
我也会自立自强,不需你操心。
该死,她自己对他说过什么,她都忘了吗?竟然这样甩开他的手?
这一甩,彷彿也将他把持的理智给甩开了。
“现在想来,”尔穆月勾着嘴角。“失去力量,对你,不全然是件坏事。”
树生停了脚步。
她回头,凶凶地瞪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老实说,我松了口气。”
“你觉得这样很好?我什么都没有,这样很好?”
“很好。”他继续激她。“这样杭树生就不会痴心妄想,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救世主?他怎会这样说她?“我没有!”
他还是咄咄。“也不会以为没有人了解她的痛苦。”
“我没有!”
“其实她是瞎了,才没发现大家都跟她一样,在承受着痛苦。”
“我没有!没有!”树生怒了。“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她这样强颜欢笑、努力振作,就是不想让大家操心啊!
“说这种话,本来就是我的个性。”
她反唇相讥。“对啊!你本来就很冷血、木头,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让人不解的,是你!”尔穆月的话声也越来越高亢。“拯救荒州,为什么全是你的责任?”
“不然要怎么办?那是父亲的故乡,我不做,谁可以做?”
“这五年,不论是我或朝仁,都一直在顺从你,却没有人来点醒你。”
“什么?”
“你简直自以为是。”
树生瞠眼。“我自以为是?”
“没错。”
她眼神阴狠,咬牙警告。“你再说一次。”
他如她所愿。“你,自以为是。”
树生一个箭步上去,打了他一个耳光。
尔穆月却一反方才苛刻的态度,只是静静地承受,似乎早料到她这举动。
“很生气吗?”他直视她。“那就发泄出来。”
树生呼嗤地喘着气。
“我不想看到这个妄想讨好所有人的杭树生。”他说:“承认自己懦弱,并不是坏事。”
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希望她瘀在心里的毒可以全部呕出来。
“何况,你怎么会以为,即使在你付出那么多之后,别人不会这么想?”
而他那些苛薄到连他都说得不忍的话语,不过是实现某些人的想法罢了。如态度始终强硬的禁主,或是更多表里不一、隐身在朝野中、等着看好戏的有心人。
如果她能认清这个事实,还要为失去诞降术感到不甘心吗?仍要因为拯救不了荒州而心生愧疚吗?
没有诞降术,又如何?为什么非得用诞降术与对荒州的付出来衡量自己存在的价值?对他而言,杭树生这个人只要好好地活着,对他开怀大笑,对他坦言以对,这件事实本身就是无价的了。
但是,他到底要怎么让她理解?
“够了。”树生不再激动,反而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轻轻地说:“我不会称你的意。”
她紧紧握着胀疼的手,去捡拾她放在梯子一旁的棉衣与什物,又说:“如果生气、大骂、打人,可以恢复诞降术,那我会做。可是这些都是徒劳的,何况是我自愿献出诞降术,我根本没资格难过。”
这小家伙,究竟是怎么了?
“还有,如果你刚刚那些话,是认真的,那,我跟你道歉。”她冷笑。“这五年来真是委屈你了。”
尔穆月皱眉。不对,这不是他要的效果。
“要你跟着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去行使她自以为是的正义。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委屈你。”
她又缩回那钻牛角尖的小壳了。
其实,比起那些尖酸的话,他更想告诉她的是──他心疼她。他要她放下这一切,不要再理会,也不要再消沉了。
他多么希望她做回以前对人敞开心房、能够毫无顾忌地向他诉说心事的杭树生。
他看着树生黯淡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小到快要让他抓不住了。
不行。
不可以!
他的眼神,一锐,像匹锁定猎物的狼。
他跨出又促又大的步伐,朝树生逼近。
树生听到脚步与锁链的声音,转头一看,就看到充满了侵略感的尔穆月。
她一惊,想夺门而出,不料尔穆月更快,从她身后压住了门。树生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不敢正视尔穆月,嘴上却仍要逞快:“怎样?我打你,让你很不服气吗?那我让你打回来啊。”
尔穆月眼一瞇,低哑地说:“你还要这样下去吗?”
她硬是不看他。
“你明知道我不会打你。”
她吃力地抵着他结实的胸膛,想推开他,但尔穆月不动如山。
“不过,我要,”他冷冷地一笑。“劫走你。”
“咦?”
“远离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