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瓦解(2)(1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296 字 3个月前

尔穆月凶道:“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已经来不及了。”他凄惨地笑着:“那女孩,早在你进楼之间,就被她父亲的末世图分食了……”

尔穆月忍无可忍,往东环走去,暴躁地把紧闭的房门一间一间地踹开。

即使知道徒劳无功,他仍是吼着:“树生!杭树生!回答我!你在哪里?!”

每吼一下,嘴里就是一阵腥甜。喉头的伤口又灼又痛,但他无法停止,因为他不信,他不信那小鬼竟在他救不到的地方!

他更不信小鬼就这么死了!

此时,疆图侯的尸身却动了起来,吃力地撑起身体,也往东环爬去。

尔穆月回头一看,很是吃惊。

驱躯师若要凭空操控尸体,必须先确保心脏的完整,再埋下术咒,才可有效地支配其四肢体骸,若没了心脏与术咒,那尸体理应失去活动的凭借与效力。

然而,疆图侯却顽强地超越这一切的限制,不论是鸣笛还是捣毁术咒,竟都搏不倒它──它和都拔侯一样,都是用非凡的意志与执着来横跨生死之界的怪物。

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死鱼一般混浊的眼珠紧盯着某一间房室,嘴里更喃喃地唸着什么。

“树生……树生……”

尔穆月仔细地听,发现它也在喊着树生的名字。

他会过意来,马上冲入那房,并找到里头隐密地藏着一方小耳室。

尔穆月正要闯入,耳室中却传出天崩地裂般的痛苦嚎叫。

紧接着,一个满脸狰狞的男人奔了出来,横冲直撞,身子都在冒着臭烟,皮肤更灼出了火星与血水,彷彿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燃烧着。他的七窍上也见了红流,红流甚至不停,慢慢地在地上淌成一片湖。

尔穆月不敢置信,这男人──竟是都拔侯?!

而且,似有什么东西正渐渐从那片积聚起来的血湖中浮现出来……

都拔侯仍不断挣扎,不断呕血,那东西的影子则越来越明显。

“主子!”儿怀听到了动静,却挣脱不了链子,只好狼狈地爬过来。

两人同时看到了那浮起来的东西……

尔穆月瞠大着眼,近乎失控地喊着:“树生!”

是赤条条的宛若刚由母体中诞生出世的树生!

“终究……”儿怀看着,不禁低落地说:“失败了啊……”

然而浮出来的东西不只有她,竟还有黏腻如泥的活尸!它们张开爪牙,想把昏厥的树生拖回去。

尔穆月伸手扯下一旁的布帘,赶紧冲上前包住树生,却与扑上来的活尸缠斗了起来。

活尸越涌越多,每个怪物都想抢食树生的血肉,尔穆月牢牢地抓紧她,一边替她承受吃咬,一边带着她爬出绝境。

活尸因为吃进了尔穆月的毒血,腐蚀了它们已溃烂的皮肉,身躯竟一崩即散,反倒为他们争取了逃脱的时间。

都拔侯这时也恢复了些许意识,憎恨地瞪着尔穆月。

“还给我……”他咬着血牙低吼:“叛徒!”

活尸似受到他的意志驱动,更汹涌地拖住尔穆月。尔穆月就像被沼泽吞没一样,无法呼吸。

同时,空气中瀰漫的焦味,越来越浓。

儿怀一震,终于失了镇定:“够了!主子,快放手──”

原来那阵焦味来自都拔侯,那些火星正放肆地吃着他的肤肉,遗下一块块的灼黑,不过眨眼,都拔侯便已面目全非。他对树生越是执着,他体内那股莫名的热源就越是炙烈。

儿怀不懂,那女孩到底在都拔侯体内诞降了什么,竟可烧开一条路让她逃出生天?而且若都拔侯坚持将她吞吃回去,他的身体一定也会被燃烧殆尽!

不可以!

虽然自都拔侯将末世图植入自身肉体的那一刻起,儿怀就已有准备,明白都拔侯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这个赋予他全新生命与人生价值的人──这样受尽苦难!

他已经扛着苦难走过四百年了,够了!

儿怀死命地挣脱锁链,好一会儿功夫才恢复自由,他赶忙架住都拔侯,并抽出一双细针,往他的脖颈扎去,这双针可立即促使受针者的意识“中门”关闭。

都拔侯愤怒地大吼:“驽马!你──你──”

“我们失败了!你把那女孩拖回去,末世图也不可能诞降!”儿怀的声音近乎哀求。“拜托你放手,主子,求你了──”

两人争执不下,活尸因此停歇了片刻,尔穆月抓住机会,连忙抱着树生爬出。

都拔侯长啸一声,脚跟往后一踹,儿怀双膝顿时软怯,让都拔侯趁机反身掐住他的咽喉。

“我说过了……”他怒视仇人一样地瞪着儿怀,满目血丝。“对敌人心软,就是举刀自尽!你这驽马,怎么一直都不懂这道理?!”

他扔开儿怀,又拔去了一双细针,使“中门”大开,活尸再度从血湖中倾巢而出。

眼看活尸像洪涛一般,妄想瞬间吞噬尔穆月与树生,忽然一抹身影跃出,张臂替他们挡下了活尸的冲击──

是疆图侯!

活尸张嘴啃了疆图侯一口,躯体立即起了变化──它们竟变成了一具具干瘪如柴的焦尸。

尽管如此,那些活尸依旧疯狂地吃食着疆图侯的肉身,并一步步地将它往血湖中拖。

不过片刻,室内遍布姿态丑恶的干尸。

尔穆月惊讶地看着一切,也想通了。

疆图侯仍是末世图的主人,它的血肉依旧是诞降末世图的关键,然而它本身却已是一具死尸,从末世图中爬出的活尸即使吃了它的血肉,也无法诞降为活物,反而凝固为干尸。

它的尸身,竟是封锁末世图力量的钥匙!

尔穆月下意识地紧紧拥住树生,希望她不会突然醒来,目睹到这残忍的事实──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竟要死得连骸骨都不剩。

这时,疆图侯的脸吃力地转向他们。

他看到它的嘴唇在蠕动,像死鱼一样的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他怀里的树生。

他看懂了。

树生……

努力,活下去。

他感到一阵心悸,忽然觉得怀里的重量与温度是如此真实。

他一直以为,他的人生只剩下弒君这件事,在弒君失败后,他一度迷惘,不知他剩余的生命要为何坚持?要为何奋力?

疆图侯却为了守护树生,连死后,都要如此拼命,因为这孩子正是它生命的全部,如此丰沛,如此充实。

他不禁羡慕起这样的羁绊。

而他自己,不也因为这小鬼的安危,不惜反抗蚀,并与东主子为敌吗?他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他恍然大悟。

大叔不是人吗?

大叔是我唯一还找得到的朋友。

其实大叔是个好人。

他也想好好守护这个把他视为人──甚至是好人的孩子。

他不会再逃避她、推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