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报仇的。
怎么可以被仇人救!
“快!把那孩子抓开!”普央指使明城。
黑狼一听,猛然甩头,树生被牠弹到墙上,脑勺磕上门槛,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喂!”普央大惊小怪地叫着。
“这样,她就逃不了了。”黑狼转过头来,低低地说:“不是吗?”
普央没好气地哼着。
螫蝎走到一处,捡起一块木制的方块,上头用刀刻了他们喊不出名的异兽。
他摇了摇方块,说:“那些异兽,一定是用这东西生出来的。”
老易恍然。“难道是──”
螫蝎眼一瞇。“没错。”他说:“可我不知道木刻也能生诞降术。”
明城摸了摸白毛狒的尸体,还有余温。“而且,实体不散。”
普央赶紧说:“这小家伙是从禁城跟下来的,她的先生是那个禁族的华三爷,你们想,会不会是华族人想灭了咱们蚀?”
“你有点脑子!”老易驳道:“华族人会用这种邪术?他们最看不起诞降术了。”
明城说:“我也觉得,比起少司命,我们的理念与他们更靠近。不会是华族。”
老易嘲笑普央。“这阵子你老爱疑神疑鬼,可都无的放矢地乱猜,就这么怕死啊?”
普央胀红了脸。“我很认真地在找这四起杀案的凶手,你笑啥?你就不怕哪天被人无缘无故捅上一刀吗?”
“总而言之。”螫蝎看着昏厥的树生,加重语气。“这女孩,能施诞降术。”
“且不比疆图侯差。”永无淡淡地下了注解。“应该,让东主子知道。”
这时,黑狼恢复了人身。明城很体贴地解下外衣,披在尔穆月身上,还拿了自己的汗巾给他颈上的伤止血。
幸好只是被那团暴风吃了点肉,伤口不深,但仍是毁了明城干净的一条巾子。
“挂在盆架上的手巾,也拿来。”他顺道对明城说。
他用手巾包起双手,才将树生扛在手里。
螫蝎与永无都默默地看着他。
站在永无身旁的老易忽然觉得四周阴风森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没错,应该让东主子知道。”尔穆月迎视他们,说:“走查吏在城里有一个专藏人犯的密室,把这家伙关在那里,很理想。”
螫蝎没答话,还是高深莫测地盯着他。
永无则看了看系子。她哭丧着脸,窝在官人残破的肢体旁,估量修复的可能。
“真是,损失惨重。”永无平静地说:“如果蚀郎能早点发威,你的偶就不会坏了。”
“别说了。”系子抹了抹眼睛。“不如再给我重新找一个吧。”
永无这不经意地一提,让众人的目光都瞟向了尔穆月。
普央也纳闷。“是啊,你怎么突然发飙了?穆月。”
“她手上拿了东西。”他冷冷地说:“我能不咬断她的手吗?”
“也是、也是。”螫蝎说:“话说,牲人转换,也是要花些时间与精力。”他啧啧地笑着:“只是穆月确实心急,抢功抢到不惜挨上永无的怒气,勇气可嘉。不过,话说……你不觉得这小家伙有点眼熟吗?”
尔穆月面无表情。
螫蝎想了想,拍手叫道:“是了是了,就是上回我偕同你上求如山,那个从私宫出来想唤你一声的娃儿嘛!”
“是吗?”尔穆月斜着嘴。“前辈怎么还记得这种小事。我不记得了。”
螫蝎是一匹在嗅着血味的狼,一直在嗅着他的腥。
“不记得就算了。”他耸耸肩:“人拿下就好,别那么计较了。来,穆月,告诉我们地点,人给我。”
尔穆月没有动作。
“蚀郎?”螫蝎提起声音。
“人是我擒的,”他声音很轻,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我为何要交给别人?”连让人出手去争的余裕都没有。
“马的!刚刚都没帮忙的人还敢说!”老易呸着:“你这人真不是普通的讨人厌,尔穆月!”
他挑眉。“彼此彼此。”
螫蝎想了想,最后竟爽快地说了一个“好”字。
“那就交给你了,穆月,辛苦你了。”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众人说:“今天虽出了岔子,但会议结果还算令人满意,我今夜就出发回戍州,向东主子报告这个好结果。”
尔穆月没因他这么好说话就放松警戒。当然,他也不会让螫蝎看出他对他存有的防心。
“那小家伙真的要交给尔穆月保管?”老易首先跳出来哇啦乱叫。
“不然你要把这孩子藏在你的担子里,陪你沿街补缀?”螫蝎反问。
被这样一刮,老易脸色更难看。
“走查吏的密室,是最好的地方。”螫蝎的眼珠子又悄悄地转回了尔穆月身上。“当然,看守者,也得负起所有责任。若这宝贵的好东西遗失了,我想……东主子应该会感到很惋惜。”
他又拍了一下尔穆月的肩,笑问:“你知道东主子若惋惜了,会怎么样吗?”
尔穆月正要换气,答他的话。
螫蝎忽然用力将头往前一甩,从他帽子后竟甩出一把绑在辫子上的利刃──
就像毒蝎的尾巴。
那刃实实地落在方才尔穆月的右眼处,刃头整只没入柱木,可见力劲之狠。
“躲得真好,蚀郎。”他哈哈笑。“早料到我有这手,是吗?”
偏着头的尔穆月阴冷地看着他,气还屏在他刚要答话的那一刻。
“也可见……”他靠近他,耳语:“你一直对我有防心?是不是心里面藏了什么亏心事啊?”
“怎么会?”他回答。“前辈。”声音微喘,但他不愿让螫蝎听到。
螫蝎拔起刀刃,掀开帽子,将辫子重新缠回头上。
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条毒蝎的尾巴上。尔穆月想。
“好啦!我得走了。”螫蝎检查了一下鞋底,说:“趁『千层底』还耐走的时候。”
尔穆月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说:“是,前辈,慢走。”
螫蝎唇角一勾,开了门,又回头说:“对了,离开前,把这儿的残局收拾收拾吧!否则下回就不能来这温柔乡开会啦!”
普央与老易都哀哀地叫着,明城倒很认份地替系子收拾官人的残骸。
趁这回头之际,螫蝎递了个眼神给永无。
永无看到了。
但他依旧维持一贯寡淡的表情。
城南西角有一座駮庙,早晨是耕市围绕,傍晚则聚拢了一簇一簇卖点心小食的小担。駮庙旁有一方小戏台,镇日看着台下的市井人生,如奔向大海的川河,一刻不歇地流动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