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朝仁(1)(2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440 字 3个月前

树生点点头。

却发现,这头点得……有些吃力。

她开始觉得困倦。

手指麻了,此刻是屈是伸,她都辨不清。她想握颗拳头,费力之后,却是一阵让人牙根生疼的痠。

她眨眨眼,甚至感到晕眩。

“怎么了?树生。”女孩发现异状,问。

“有点累。”她揉揉眼──手指毫无触感。

“那我加快手脚。”

“不急,我还行。”她体贴地说。

“不然树生就留这儿小睡吧。”女孩笑说:“金葫芦园里干爽,适合午睡。”

树生谢过了,继续撑着。

女孩似要帮着树生清醒,便聊家常似地问:“树生,你在求如山上,快乐吗?”

快乐吗?

这是个很好思考与回答的问题。

她应该要与女孩一番又一番地诉着她那包着酸甜苦辣的心情。女孩和她同龄,很好说话的。

可是,她答不出来。

因为此刻,她发现自己的情绪都淡了。

别说喜乐,连哀怒这番强烈的字眼都掀不起。

“我……”

她想说些什么。

“我……”

却说不上来,因为她真没任何感觉,对求如山上寄人篱下的生活。

女孩体谅地看了她一眼,笑得似怜悯似同情。

若树生清醒着,定会不顺眼这怜悯这同情。这毕竟不是一个同龄的女孩能作足的表情。

“快好了。”女孩轻声地哄:“你再撑一会儿……”

树生盯着女孩手上的葫芦,要集中注意力。

葫芦却是越看越糊,变成一滩化瘫了的金黄。

忽然,金黄中冒出了一抹青绿。

她的神智醒了些。

眨眼,葫芦清楚了。原来葫芦果上生了一株葛藤。

女孩瞠着眼,瞪着那绿。

葛藤继续生着、蔓延着。

女孩发了狠,拿玛瑙刀急急地砍,铃铛的声音暴躁地躁动着。

可刀口钝,葛藤只是扎烂,烂出青汁,青汁糊了葫芦满面,满面都是狰狞而斑驳的痕迹。

就跟女孩此刻的表情一样。

葛藤一涌而上,剖地一声脆响──终于裂开了葫芦果。

树生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汹涌的海浪打到。

那海浪里,有她的知觉,有她的触觉,有她的神智,还有她的感情──

全部涌入了她的身体里。

太过澎湃,太过急猛,她抗不了,想吐,四肢剧痛。

“树生,过来!”

金葫芦园里,出现了少司命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看到少司命青白着脸色朝她们走来。祂的步履虚弱,却急坏了节奏,失了祂一向予人的雍容。

“陛下?”

“树生,过来!”祂又唤了一次,甚至殷殷切切地朝她伸手。

子乙跟在少司命身后,也帮着喊:“树生大人!”不过似乎碍于女孩的存在,他不敢喊得太露骨。

树生站起身要去,又看了一眼女孩。

女孩握着那只青汁淋淋的破葫芦,垂着脖子,沉着,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葛藤还在生,像铐镣,紧紧地锁住了女孩的双手。

恐怖。

此刻的女孩,让她这么觉得。

她想叫醒女孩,少司命喊得更急:“快点过来!树生──”

树生一惊。

“过去吧。树生。”女孩开口,低郁如萧瑟的秋风。“别教祂操心。”

是自己的错觉吗?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怎如老妪?

树生咽了唾沫,只好听少司命的话,过去。

少司命一握住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拉进怀里,上上下下地将她查看一遭。

“有没有受伤?嗯?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祂竟这样焦急地问。

她一吓,退了一步。“没、没有啊,陛下……”

瞧祂急成这样,她根本不敢跟祂说方才晕眩、麻木的事。

少司命松了口气,哑着声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祂冰凉的手捧着她的小脸,像捧着一颗易碎的心。

“她当然没事,陛下。”

女孩说话了。

却不是她认得的声音。

“我们,只是聊聊求如山的生活而已。”

少司命寒了脸,瞪着,将树生护在身后,让子乙顾着。

女孩的脚着地,微弯腰,要下凳子,站起来。

树生瞠目结舌。

这时,站起来的,不是一个女孩。

却是一个,女人。

有着高佻身形、婀娜腰线的女人。

她唯一认得的,只有那随呼吸而跳动的铃声。

“子乙。”少司命冷冷地说:“带树生回去。”

“是。”子乙尴尬地应道,赶紧将树生拉走。

“树生。”女人却唤了树生。

树生一愣,回头,隔着少司命的背影看她。

她回眸,正背着光,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树生感觉得到,她正对着她笑。

“这个午后,真是愉快。”她说:“希望你能找到一只好蝈蝈伴着。”

“呃……好的,谢谢……”

树生忽然打了舌,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快走,子乙。”少司命催道。

子乙快步将树生带出金葫芦园。

“树生大人,您是怎么到这里的?”出了园子,子乙紧张地追问:“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是、是役长差一个侍女来带我去找她,可侍女不见了,我、我就在廊口上等,然后那个女孩……”她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慌急的子乙,答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了:“对,我遇到她时,她还是个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她说要带我去看蝈蝈,我就跟她来了……”

“树生大人知道她是谁吗?”

树生愣愣地摇头。

“她就是皇后娘娘啊!”子乙说:“陛下应该交代过,千万别让您靠近她的!”

这时,廊道一端迎面走来了令婆与一干侍女。见到树生,她的脸更硬,虎虎地走来。

令婆先与子乙招呼一声,方质问树生:“你去哪里了?怎么都找不到你?”

“咦?”树生一怔,想这才是自己要问令婆的问题吧!

子乙帮她问了:“役长稍早没传树生大人吗?”

轮令婆怔然。

“我从不传人。”令婆凛然回答:“我都是亲自找人。”

一旁侍女也说:“役长整个下午都在私宫上忙于杂务,到方才才要找树生大人更衣用膳。”

子乙与树生面面相觑。

“那……”树生不解了。“那、那个侍女……是谁啊?”

那个走路像偶人一般僵硬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