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好好喝药,就答应我任何愿望。”
“是这样没错……”
“我真的得去监上,和单先生道声谢,那天他真是一直护着我哩。”
“陛下有提过,我想陛下谢过了。”
“子乙,拜托,靠你了。我不能上学了,以后都得关在私宫里……我真想再看国监一眼。”
“可是国监被树生大人的黑兕撞坏喽。”
“对,所以我也想亲自去道歉。”
“树生大人,您病过之后,胆子就大了。”
“拜托,等陛下醒了,我就不敢这样了。”
“好啦,树生大人,那咱们要快去快回喔!”
“还有,你要答应我,不跟陛下说。”
“唉,好的,树生大人,我答应您……”
尔穆月不由得听得入神。
小鬼很有朝气,似乎无碍了,还交了朋友。他隐隐地松了口气。
但是……
她为何会在求如山上?甚至被关在私宫里?
少司命不会不知道,她就是疆图侯的女儿。
坑杀五百战俘之后,牡国与东主子,都忌惮着正在改变的少司命。
并时时锐利地猜测着,是谁,改变了少司命。
看着那一对小人影奔跑来,尔穆月忽然有些抗拒答案。
要是东主子知道,疆图侯的女儿正被少司命守在身边,他会怎么做?
一想,他便冒了一阵冷汗。
“唉呀,有人出来了。”侍郎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举起手作远眺状。“啧,怎么是孩子呢?”
“前辈,我们去小间等。”他得把螫蝎引开才行。
绝不能让“蚀”知道,诞降师的后代就在这唾手可得之处。
末世图不能成,小鬼也不能为了那可笑的图而死。看到小鬼恢复活力,说话大声,神采好,还交了朋友后,他心底更坚定了这信念。
“小间里闷,我不要。”侍郎仍赖在桥上,看足风景。
脚步声越来越近,尔穆月的四肢越来越僵。
两个孩子也注意到他们了。
树生更是放慢了脚程。
甚至,轻轻地,啊了一声。
尔穆月感觉到,那视线正黏着他。
他屏着气,撇头,望着桥外的峭壁。
别看,小鬼,快走。他心上咬牙切齿地喊着。
“大叔?”树生唤出声。
侍郎马上像一匹噬血的狼,贪婪而狡诈地打量起树生,再顺着树生的视线,瞧向尔穆月。
尔穆月咬紧牙关。
转身,瞠眼一瞪。
这冷漠一瞪,眼白森森,宛如一股巨力,把树生推下深渊,跌得伤痕累累。
恰巧,副役长由私宫领旨出来了。
“欸。”尔穆月冷冷地叫着他的侍郎。“来了,走吧。”
他毫不迟疑地越过树生,走向副役长。
好像从不认识这孩子似的。
“啊,副役长出来了,我们快走!”子乙见状况不妙,赶紧拉着树生溜走。
侍郎的眼睛尾随着树生而去。
“前辈。”尔穆月强硬地将他叫回神。
侍郎回头,用那被浆得斜吊的眼睛笑看他。
“那孩子认识你呢!”侍郎故作温和地问:“她是谁啊?”
“你觉得我认识她吗?”尔穆月反问。
“应该……”侍郎意有所指地说。“不认识。”
副役长这时已来到跟前。
“陛下今日圣体虚弱,还是无法召见任何人。”副役长说:“陛下要您移驾见宫,等候下一道旨意。”
意指少司命会再差人另传书面旨意,教他如何督责穰原稳定,便不召见面谈了。
他作了一揖,领着侍郎回到见宫处。
“唉呀呀,真可惜。”侍郎叹着息。“本以为可以为东主子带一份别致的特产,即使是少司命的一根头发也好啊。”
“前辈。”他斜着眼。“你太大声了。”
“对了对了,穆月。”侍郎也睨着他。“你兄弟还说过一段话哩。”
他静静地看着侍郎。
“他说他兄弟啊,若真动了心思……”他笑咧咧地说:“会异常冷漠。”
尔穆月发现,侍郎被浆得细瞇的眼睛,就像东主子看他的眼神一样。
平静的,质疑。
“你刚刚,好冷漠啊。我都不认识你了。”
他只能一如往常,刻意忽略,刻意不在乎,一切云淡风轻。
当他打算对蚀与东主子有所隐瞒,他就该做好承受这种眼神的准备。
穆日说得对,怨不得人。
“前辈……”他开口。
侍郎挑眉,以为他要回应了,饶有兴味。
尔穆月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尾。
然后,平淡地说:“你的浆,掉了。”
树生趴在案上,看着琉璃窗外随天息流动的山岚。
字帖、笔墨都备好在一旁──令婆已差人替她定好每日功课,即使没上学了,也不得荒废学养的修练。
可她真提不起劲来。
不能上学了。
只因为她施了寻常人等无法施动的诞降术。
树生,你很努力,先生赞赏。
她想起上午让子乙带着溜出私宫,去国监见单先生时,先生这么对她说。
其实你是先生们教过最有天资也肯上进的学生。
我们很遗憾。
你的力量,确实有些吓坏人了。
你还是坚持习诞降术吗?
你说,你是因为诞降术,才能留在求如山上?
不会放弃?
那……
国监真的……无法容下你。
能力强大,也应该适才适所。
先生不知道这个国家如何容你。
树生,很可惜,坚持诞降术的你,不是国监可以培养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