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安孤(4)(2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118 字 3个月前

“疆图侯!”他挥起弯刀,与那铁钩般的大爪交锋。

该说是疆图侯意志惊人,那些跟踪他的射手射了数十箭,竟没能杀死他!因为眼睛不灵光,即使变成影子里出来的凶猛恶兽,一样于事无补,但他竟可在危机瞬间自创牲咒,将这种外人叫不出名号的怪物诞降在自己身上──此刻全身上下都是武器的牠,有没有眼睛,根本不必在乎。

疆图侯的诞降术,本身就是头对付不了的怪物!

人兽的剑爪攻挡数招,儿怀的左肩被剐了一块肉,他也砍了牠几把肉须下来,人兽俱伤,赶紧挣开彼此。怪物守着那仍疯狂用指抓墙的女孩,儿怀则据着门口,边退边瞪着兽。

儿怀听到土楼下人声叫喊,知道时机已到,便不再恋战,耍了刀风将门带上,连忙越过廊墙,跳逃至天井,这时他才看到天井上死了十数人,都是被怪物给挖掉了心肉而死。其余部下见他左肩血流不止,想上前替他包扎,他推开他们,向众人吼道:“快出去,封土楼!”大伙听令,赶紧往外跑。

他抓了一人问:“驱躯师都来了?”

“是,刚刚到,都围在外头。”

“要他们待命,无躯快出来了。”说到此时,楼上爆出炸裂声,抬头一看,怪物已趴在栏墙上,作势要往下跳。儿怀推拉几个落后的士兵,要大伙赶紧离开这座土楼。

人员尽数离开后,他们封了这座土楼的大门。儿怀看到一队驱躯师已全副武装列在外围。这些驱躯师穿着一种以动物腐肉熬成的“尸油”浸制的贴身皮袍,将全身裹得密不通风,只露出一双眼,眼部周围也涂满恶臭的尸油,远远望去,他们就跟那些越过黑虚之海而来的无躯一样,黑糊糊的,但唯有让自己沾染上死亡的气味,才能混迹于无躯之中催赶它们而不被反噬。他们手上都持着一段长绳,绳端系着类似鸣笛的陶器,持绳朝天甩动,会鸣出响锐的“驱音”,驱音可用来控制无躯的动向,并弱化它们食人复生的欲望。驱躯师,是无躯的牧人。

儿怀走上前,忍着尸臭,向驱躯师的头头说:“往婺州、饶州去。”他加重语气。“尽速离开奉洙,千万不要伤害到东主子。”

驱躯师无法说话,只是拱手作揖。

儿怀命人牵马,正要扶着鞍座上去,忽然一阵晕眩袭来,他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幸亏旁人搀住他。他的左肩麻痛得失去知觉,持缰的手抖颤不止,但他勉力隐着,隔开旁人关注的目光。

“我回东主子身边守着。”他说:“有任何动静随时来报。”

“那头怪物……”有人担心那头留在土楼里的怪物会搅局。

“那女孩没救了。”他冷冷地说,不让外人窥见心里起伏。“除非杀了她,但牠不会这么做。”

一干士兵高举戈矛,紧盯土楼,驱躯师也开始慢速甩动鸣笛,严阵以待。

儿怀睨了土楼一眼,却像逃避什么似的,撇开头,踢了马腹,离开现场。

杭乐安好不容易将树生给压在身下,却还是止不住她四肢乱颤。他浑身是拔出箭簇的口子,她随便一动,都让他痛得龇牙裂嘴。但此刻最痛的,是他的心。

“树生!树生!”他痛苦地唤道:“是爹!是爹啊──树生!醒来!”他扳着她的脸,叫得激动,头上潺潺的血流喷在孩子泛青的皮肤上。他想让她的眼对上他,可皮子底下尽是掺着血丝的翻白。

“看着爹啊,树生──”他哭了出来。他懊悔,为何他要离开这孩子?要是他好好守着她,她不会被这些歹毒心肠的家伙弄成这副模样!

树生的头大力扭转,杭乐安怕她凹断自己的脖子,不得以松开手,树生忽然跃起,张嘴咬他的手,咬出血痕。她以为能挣开杭乐安,但他只是闷声忍着,再将她压回原处,并扯开她的衣服。

杭乐安吸口气,不再哭了。他只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的命重要,还是这孩子?

答案再清楚不过,甚至不用思考。他沾了身上伤口的血,在树生的腹上疾书咒文。他只要救这孩子,只要他最珍贵的树生活得健全,他什么都可以抛弃,这世界、他自己,都可以!他只要她活得好好的──

咒文落尽,他换手,扯开衣襟,也要为自己写上一幅。树生再次趁机攀腾而起,握拳搥他伤口,他吼叫一声,奋不顾身,紧紧箍住孩子,不让她妄动,手仍勉力在另只臂上画符。孩子张口咬他那些被箭簇翻起的肉,还弓爪挖他被箭身贯穿的口子,将他**得叫不出声音,然而越痛入骨髓,他越是无法放开这双手。

只有他可以救这孩子!树生只有他──

咒文完成,他把孩子拥得更深,让孩子冰凉的肚腹紧贴自己的身体,瞬间,他感觉意识彷彿被抽捻成丝,卷入一股狂躁大风,随之旋转上迁,速度之快,教他完全无法呼吸。当他被吐出暴风,掉进一片糯黑的海中,四周瀰漫的尸臭同样使他窒息。

这海有生命,一触到他,马上裹住他的四肢,猛力拉扯。他定睛一看,倒抽口气──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些画在末世图上的活尸!它们像蜥虫似的爬压在彼此身上,带领了黏滞海潮的每一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