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日召(5)(2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190 字 3个月前

他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

真正的树生,正孤身暴露在他顾及不着的地方,被那些恶人虎视眈眈──

树生拿着已打好画稿的刻版,偷溜出课堂,来到通往内院的中门前。今日的早操课,没有先生或教工监督,要溜出来轻而易举。

中门被锁起来,她试着推了一下,门内传来铁鍊的声音。

“有需要用铁鍊锁起来吗?”她嘟着嘴,碎念道:“这么不能让人听?”

她离开门廊,坐在中门附近的树下,可以看到中门的动静。她从怀里掏出装了刻刀工具的皮夹,便在地上雕起刻版。她希望父亲和丰先生一走出来,她可以马上知道结果──留在穰原,升上术监当监生的结果。

在那之前,她专心地雕着刻版。这次,她大胆地画了一个东西──一只天马。只要是郊外的农田,都可以在大树下找到供奉天马的小庙宇,牠是象征丰穰的益兽,传说只要看到牠飞在天边,该年就能五谷丰收。

不过,虽称为天马,其模样却像犬,身白而头黑,背上生有肉翅。树生是偶然在以前曾是耕田的市街找到没被拆毁的天马庙宇,仍受城市的人们祭祀。一只犬生有翅膀,能在天上飞,她觉得有趣,便记下了牠。

最近她勤快地练了刻版的技巧,越练越上手,如今刻刀握在手上,就像握笔一样流畅自然。大约一刻后,她便将刻版完成了七成。

她将刻版搁在树根上,站远些看,很是满意。不需要别人夸赞,她也看出线条的柔和灵动,让这四肢伸展的天马宛如真在天上飞奔跳跃。

忽然,她念头一转,拿起刻版。她想了一下,然后高高地将刻版举起。

她想知道,她能不能再成功一次?再一次成功的施展诞降术。

她吸了口气,用力地将刻版由上往下挥。

挥了一次,她喘口气,又继续挥了一次,又一次。她知道,自己得挥上许多次,再等上一段时间,诞降术才有可能生成。

她挥得用力,脚步站不稳,身子一偏,眼角余光也瞥到了一个影子。她一愕,往那有些阴暗的廊道望去,影子顿时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那里,盯着她瞧。

树生全身僵住。这个身着黑色官服、头戴幞头的人,可不是她刚刚在耕市前看到,骑着马的走查吏长官吗?他为何会进匠学?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他看到什么了?

她想起大叔的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会诞降术。

他明白她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要那样戒备地瞪着她?

树生直觉要赶紧离开,又不敢动作太大,惊动对方,于是像个偷东西被逮个正着的小偷,安静地放下正高举的刻版,夹回腋下,半蹲着身子,想捡起地上的刻刀工具。

那人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让树生呼吸一窒。

他似乎要她按兵不动。

接着,树生又看到他另一只手,往他腰侧摸去。那里有一把……她瞇眼看了一下,浑身发冷──那是一把刀柄。

树生决定不捡那些刻刀,拔腿就跑。她怎可能乖乖听他的话不动,等他拿刀杀她?

她边跑边往后看,发现他身手矫健,一跃跨下廊道的栏杆,往她追来。他一个跨步便是她五个脚步,眼看他马上就逼近她──

突然有一股大力,圈住她的腰际,像米包一样把她粗鲁地扛起,她吓得惨叫,手一松,刻版掉了下去,摔了个缺角,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

她侧头看着抱住她的人,身着短打劲装,脸上蒙着面,利落的手脚不输方才那人,他藉楼柱施力,一手抓着她,轻而易举地往二楼攀去。她往二楼一望,发现同样装扮的人不只一个。

那追来的走查吏却不放弃,抓着刀柄的右手一施劲,甩出一把奇特的刀──这刀比常者长出好几尺,如极长的丝带,而刀身软薄,使动起来更像一条灵活的曲蛇。他也攀上柱身,右手一挥,刀尖刺向抱住树生的人。

对方拔剑要挡,那蛇刀却倏地往右一转,转向对方身后,正中后心,当场毙命。

树生被松开,掉下去,其他占据二楼的人想上前来抢,那走查吏同样使刀,以又快又狠让人看不清剑路的刀法同时挖了数人的心,然后准准接住树生。

其他人畏惧那蛇刀,便留滞高处,以高制低,向底下掷出暗箭。走查吏怀中有人,不好使刀,便用自己的身体包住树生,贴地翻了几转,勉强躲过那阵阵狠劲的箭雨。可当他站起身,一批人早在方才箭雨掩护时趁机贴近他,想趁他尚不及防备时攻他措手不及。他们放弃刀剑相碰,而是用迅如疾风的快拳旋踢,要压制走查吏,尤其是他右手上的蛇刀。

走查吏不贪恋兵器,朝远方射出蛇刀,蛇刀被这猛施的力劲拉得笔直,狠准地划过一个敌人的颈子,刀子跟着人头插进一方柱上。

那批人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弃刀,反是一愣,这一愣的瞬间,就让这走查吏夺走某人眼珠,敲碎他们鼻梁,打凹一颗头颅,痛得他们趴地哀叫,无法起身。走查吏甚至早已决定取他们性命,闪躲攻击的脚步总是恰好踩上这些伤者的喉,利落的一声脆响,连死前的挣扎都没有。

剩余的敌人开始分散两边,一前一后,前者牵制走查吏的拳脚,后者却锁定树生攻击。他们发现走查吏一直是侧着身,让自己的右侧迎敌,抱着树生的左手却消极在后,他们纷纷弓起手爪,像鹰隼攫兔,朝树生抓去。那攻击的狠劲不只是想抓回树生,甚至想利用她的累赘置她的守护者于死地──即使伤到这孩子也在所不惜。

他们得意这阵法用对,走查吏无法兼顾前后,更正如他们所料,他宁可自己受伤,也绝不让他们碰树生一根寒毛。忽然有人凝掌,朝树生的小头全力一推,被走查吏察觉,他咬牙顶出他的后背,硬生生接下这计重手。

顶下这掌,他左肩硬麻,随即感到被扯裂似的剧痛。这推力之大,即使他脚阵再稳,也被推翻在地。他高估自己的余力,以为还能抱得住树生,不料这孩子脱出他的掌控,脸朝下的翻滚数圈才停。

走查吏瞠大眼,抵不住心慌,大叫出声:“树生──”

有人要抓树生,走查吏上前阻止,却又被两人制住。眼看那孩子要被抓走,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腥红,全身耸立紧绷──

可他随即制住自己。不能失控。

他脱下手套,弓起鹰爪,狠狠朝这些人的心窝抓去。

这两人收起攻势要挡,可仅仅被对方的指甲划过,竟让他们的皮肉像烧灼般疼痛。一看,对方的指甲竟是黑色的。

他们痛得闪神,再挡不住走查吏,被他左右两手各挖去心处的肉。他那长着黑色指甲的手,就像刨刀,削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