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树生不解地看着它。这话比道谢更难想象,可以由它口中说出。她以为这大叔不喜欢人家靠近它。
“我不会刺你。”它说:“我没力气了。”
树生笑了出来,拿着蜡烛走过去。她挨着它的背脊坐着,忍不住摸了一下它的毛,竟像东方草原出产的上好羊毛一样软。
她紧靠着软毛躺下。“谢谢你,大叔。”
“半夜会变冷,你要自己想办法。”黑狼又说。
“啊?”
“我死了,这皮毛可没那么暖。”
“大叔!”
杭乐安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刻书的作坊。
他挪开杂乱的刻版、样稿,坐在污黑的凳子上,双手捂着脸,静默了好一阵子。
一名同在值夜的工匠听到他回来,来到他的刻房问:“乐安,你怎么去那么久?你只请一个时辰的假,东家来过呢,不太高兴。”
杭乐安仍维持这样的坐姿,不看来人,只淡淡地说:“抱歉,我会待晚点。”
“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没什么。”杭乐安放下手,勉强微笑着。“有点累,让我静一会儿就好。”
那人一离开,杭乐安脸上的笑马上垮下。
当他回过神来,出门要追树生时,那孩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他跑了大街小巷,都找不到她。
我知道娘怎么死了!
就是被你害死的!
这话就像一把刀,到现在还在刮他的心肉。
他要怎么和孩子解释?
若要解释,她就会发现,她父亲不是一个平凡人,更不是一个……
善类。
他揉揉眼,坐上桌案,准备雕即将要出版印刷的刻版。他拿起刻刀,却发现手不听使唤的在抖。他竟怕成这样。
树生会怎么想?她会不会离开他?
他的生命,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她……
杭乐安心事重重,没注意到有人悄悄的走进他的刻房。
那人用指节敲了敲门板,轻声道:“抱歉,打扰了……”是个温润斯文的声音。
杭乐安一惊,抬起头看,对上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那是一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淡青色的长衫很适合他精致秀气的长相。他的薄唇轻轻一掀,很轻易的就笑出让姑娘倾心、令旁人松懈的微笑,配上他柔如软丝的好听声音,亲和的形象更是无懈可击。
然而杭乐安却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不认识这人,但他直觉不能靠近此人。这人的笑与声音,竟让他感觉不到真实。
“有什么事?”杭乐安问。
书生走近他,笑瞇着眼。“是这样的,在下近日要到一所匠学教课,想购几部贵坊刻印的教本,不知该请教何人?”
“这里是刻书的作坊。”杭乐安硬声回道:“不卖书的。”
“在下真是唐突。”书生有礼的作揖。“果然还是要到街上的书肆才行,本想图个方便。”
杭乐安不理会他,径自坐在案前雕起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