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仅仅在千金楼的那一次，我就知道了原来杀人不一定是那么阴暗的事情，”天梁笑着，“也是因为遇到了你，我才找回了以前的记忆，回到了我来的地方。”

“你并没有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是你让我最后一点自由的人生变得灿烂，不再充满枯燥的杀戮。”

虞生欢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想开口说些什么，手心的触感突然有了变化，定睛一看，牵着她的人竟然变成了凤修林。

他也带着虞生欢往前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黑暗中幻化出了别的梦境，是一个小男孩正在和另外一群小男孩争执，小男孩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却还是寡不敌众身上挂了彩，自己灰溜溜地回了家。

“那就是小时候的我，”凤修林看着画面里的小男孩，说，“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出风头，但是那时候的同学都是世家子弟，拉帮结派，看不起我这个出身寒门的小子，所以我也没少吃苦头，姑姑就告诫我要学会收敛锋芒，所以以后我也只愿意暗地里耍一些小聪明，越发的懦弱胆怯。”

“我以为我这一辈都会隐藏锋芒，说不定回到神遗国也会被他们摆布，”凤修林苦笑，“但是还好我遇到了殿下。”

“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放肆一些，是殿下邀请我去打马球，后来也是仗着殿下的势，我愈发大胆，学着殿下奋不顾身的样子，我什么都学着去做，第一次杀人放火是因为你，第一次敢与权贵正面交锋也是因为你，还有好多好多的第一次，我抛下怯懦**心声，也都因为面前站着的是你而已。”

“桑献太子经你引导，才能够成为如今的神遗皇帝，”凤修林吻了吻虞生欢的手，“殿下，这是这是你的功劳。”

虞生欢看着凤修林眼中涌起的爱意，有些不知所措，像是无法回应的心虚，和抛下了他的愧疚。

手里突然一空，接着一只小手牵住了虞生欢。

这次是一个小女孩，头上戴着一朵漂亮的缠花。

“殿下不记得我了吧？我叫满儿，是您从天悦阁救出来的呀。”女孩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笑盈盈地模样让人格外怜惜，她牵着虞生欢跑，蓦然跑进一片夕阳，入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虞生欢看见了滕小荣在尝稻谷，乔平知在用新造的推车演示如何剥谷壳、运稻谷，田埂边上还有父亲带着孩子在认作物，一片祥和。

满儿牵着虞生欢跑过了许多地方，经过改造的和光村歌舞升平，美丽的听云山和沉露湖动魄惊心，凉州的瓜果顺着官道运到元州，幽州的温泉乡人来人往。

“殿下，”满儿笑着，“您看见了吗？这些都是因为您。”

满儿停了下来，满目的大好风光都不见了，虞生欢脚下一空，突然被人背了起来，不用询问，虞生欢便知道这是熊丘的臂膀。

“熊丘……”虞生欢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以前她受伤的时候，熊丘都是这么背她的。

宽厚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属下在。”

“是我对不起你……”虞生欢泣不成声。

熊丘的声音有些遗憾，也有些释然：“殿下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因为有殿下，我才从人贩子手里活下来，还能回到戍北，见到瑶瑶一面，为主人而死，是戍北勇士和王府近卫的使命。”

“可是殿下，我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你说。”

“我在王府的房间留下了一封给瑶瑶的信，您能帮我交给她吗？”

虞生欢想说自己现在没办法做到这件事，可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熊丘就消失在了虞生欢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侯锭。

虞生欢怔住了，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掉，说什么也不肯停下来，她想说些什么，抱怨的话，或者是抱歉，但是她觉得那些话语都太单薄了。

她对不起侯锭，却因为侯锭抛下了她而不肯服软，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肯向父母认错，倔强地让父母先服软。

“殿下，”侯锭走过来，摸了摸虞生欢的头，难得端庄温柔，“好久不见。”

“我……”

侯锭故作疑惑：“想来殿下是不太想念我的，不然过了这么久，我也没在虞生欢的悲伤憋回去了一半。

“殿下不能这么任性，睡了这么久，是时候醒过来了，”侯锭温声细语，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说着，“听见声音了吗？有人在喊你。”

虞生欢摇头：“我回不去了，我现在连走动都困难。”

侯锭笑得得意：“这不是有我在吗？当初给你的龙血作用可不仅仅是修复身体那么简单。”

“只要你想，你就能回去。”侯锭温声说。

却还没等到虞生欢细细询问，他就化为烟尘，消失在了眼前。

烟雾散尽之后，秦明霜在尽头等着虞生欢，她一身素衣，面色苍白，见到虞生欢并没有撒娇似的扑上来，而是跪在原地，朝虞生欢笑着。

“欢欢。”秦明霜笑里含泪，笑得难看。

“霜霜……”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秦明霜哭得伤心，“几年前你从棺材里醒来，我的病就好的莫名其妙，原来是有一个坏东西占据了我的身体……”

“我现在没办法了，那个人在利用我的身体做一些坏事，她还害了我兄长……欢欢，你帮帮我……”

“臣女，求摄政王出手相助。”秦明霜俯身叩拜，虔诚无双。

虞生欢愣在原地，脑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不敢置信，惊讶，疑问。

更多的还是愤怒。

看着秦明霜的眼泪，她觉得怒不可遏。

“我说，你没看见我妹妹求你呢吗？你怎能这般绝情？行就干，不行就让开！”不耐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虞生欢回头，用同样的怒意和不耐烦回道：“你是在跟本王说话吗？”

然后虞生欢就醒来了，从棺材里面。

*

虞生欢听南河说完了自己昏睡时发生的事情，更加头疼，申昆正尝试着喊醒凤修林，却见虞生欢的目光落在了碎鳞灯上，若有所思。

“申昆，带着凤修林跟我走。”

申昆扛着凤修林，跟着虞生欢到了衡陵王府的马厩，不知过了多久，虞生欢才下定决心一般地告诉申昆：“趁着他还没醒，立马把他带回神遗国。”

“另外，等他醒之后……”虞生欢想要补充什么，却迟迟不肯开口，像是不舍，最后的话语和着眼泪。

“告诉凤修林，说我没能醒过来，已经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