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
秦方域弄来了一大桶水,将那清明果制成的粉粗暴地倒了进去,然后命令每一个士兵掰开中毒者的嘴,一大勺一大勺地给他们灌了下去。
活像个食堂打饭的大爷。
也不知道秦方域是不是对虞生欢有所求,所以今天格外听话。
“诶,那谁,”虞生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低眉顺眼的秦方域,心情大好,“本王要提审周夫人,辛苦镇南王将她带上来。”
许久不见,任劳任怨的秦方域可少见,当然要抓住机会。
秦方域居然真的没有拒绝,顺从道:“是。”
虞生欢还有点心虚,对天梁说:“一会儿那家伙要是上来对我打击报复,你记得保护我……”
“我看不用了,”凤修林笑着道,“殿下乐在其中得很。”
然后凤修林先得到了虞生欢的打击报复。
百姓们逐渐清醒,谢家族老全部都被一视同仁地绑着,就算是骨头散架了也别想从镇南王和摄政王手下讨到好。
“周夫人,”秦方域走向失魂落魄的周和婉,“殿下要审你……”
“我不!”周和婉破釜沉舟,“凭什么审我?我是谢家的夫人,谢云墨在这里都要叫我一声母亲!我为什么不能决定他儿子的爵位?!谢珩川不过是一个娼妓之子!他不配!要我说……”
凤修林听意思不对,立马道:“堵住她的嘴!”
秦方域听得又惊又懵,但还是一瞬间堵住了周和婉的嘴。
她这话不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她是说给在场所有陈郡百姓听的。
谢家族老们冷汗涟涟,这种欺君之事广而告之,是要灭了他们谢家啊!
陈郡百姓们刚醒,但是刚刚那两句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永平侯世子不是林夫人所出之子,而是娼妓之子?
“糟了……”凤修林皱紧了眉头。
正如之前周和婉所说,谢氏一个千年大族,保留着以前的传统,极看重血统纯正与嫡庶尊卑,不可能让身份存疑、甚至是有污点的继承人来统辖。
刚刚周和婉将这件事喊了出来,就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可能毫无影响。
百姓们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但是见着周夫人的嘴被捂住了,谢家族老们做贼心虚的模样,也立马明白了真相,开始议论纷纷,渐渐演变为呐喊、声讨、以及辱骂。
谢珩川蜷在函灵台的门后,捂着耳朵,不敢将半个字听进去。
“不是的!兄长不是……”谢昭玉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个词语,“他的母亲是我父亲明媒正娶的林家嫡长女,是因为被坏人陷害,才落入了风尘之地……兄长是我们谢家的正统血脉!”
听着谢昭玉声嘶力竭地喊着,谢珩川的眼泪下来了:“别说了……他们不会信的……”
“娼妓之子就是娼妓之子!何谈正统?!他自己都不敢出来见我们!你又有什么发言权?!”
重视嫡庶,男尊女卑,陈郡就是被封建礼教滋养着的土地,连获封公主的谢昭玉都没有发言权。
“我就是知道!不许你们侮辱我兄长……”
“哼,你这么维护他,长得又相像,焉知你不是与他同出自风尘之地!”
谢珩川在门后听着谢昭玉对他的维护之词,泣不成声地哽咽着:“别说了……求求你了……我已经习惯了……不要连你也被他们辱骂……我明明一直对你不好……我不是你的兄长……”
“你们知道什么?!兄长一直很努力……”谢昭玉被他们夹枪带棒地骂着,对谢珩川的维护却分毫不减,连声音有些哑了,她也顾不上。
这场纷争,好像只能用这场毫无优势的争辩来解决。
凤修林走过去抓住谢珩川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谢大人,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你自己出去说话,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试过了!”谢珩川吼着,“我试过很多方法,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对我的身份感到厌恶,我还能做什么?!我就是这样没用……你们放弃我吧……我真的好累……让我被他们打死都好……”
二十多年克己复礼,二十多年不表喜怒,他永远是端方君子,高山之雪,可是影子下是阴暗,雪化了也只能与污泥纠缠。
他摆脱不掉。
凤修林愣住了,好像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会重新蜷起来躲在阴暗处,凤修林突然觉得这个人没救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揪住了谢珩川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他直接摔在了函灵台的栏杆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虞生欢终于在此刻爆发,揪着他的衣领大吼:“要你妹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算什么?就算不是所谓的正统,你也是个男人吧?自己不干了自己说!躲在后面哭什么?!”
每说一句话,虞生欢压在他脖子上的力就会大一分,几乎要把谢珩川推下去。
“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我怎么样,与你们何干!”谢珩川挣扎着。
虞生欢照着谢珩川的脸狠狠来了一拳,咬牙切齿掷地有声:“我特么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