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梁给虞生欢把了半天脉,将她的手好好地放回了被子里才说:“这场火灾对她的伤害不大,更多的是因为连日的劳累导致的旧伤复发,看来她以前受过不少伤,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以后要好好调养。”
天梁语气轻松,却并不轻浮,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凤修林一直低着头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他一夜没合眼,眼下一片乌青,衣上伤口和血色遍布,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可以说是狼狈极了,但是他就是坐在那里,寸步不离地守在虞生欢身边。
昨晚出事以后,凤修林抱着虞生欢赶到了源城府的意醇坊,老板一看见巡游部的印鉴就毫不犹豫地将人安顿好了,并且绝对保密。原本是想请大夫的,但是一路跟来的天梁说自己会医术,凤修林就让她先看了看。
“你要不要也看一看?”天梁问道,看上去有些疑惑,“你看上去伤得也不轻,不及时治疗的话会有病根落下的。”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好半天,凤修林才起身对天梁说,“书信已经送出去了,今天之内,殿下身边的护卫和管家就会赶来这里接手殿下的事,你既然是南河指派来的,就请你好好照顾殿下。”
“这是没问题的,”天梁歪头看着凤修林,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你要去杀人吗?你身上的杀意很浓。”
凤修林看向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即便是喝醉之后的那双眼睛也只是看上去威严而已,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浓烈的杀意。
天梁觉得很奇怪,按照昨天见他的第一面来说,凤修林应该不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
“我可以帮你的,”天梁自告奋勇地说,“虽然我的武力不如我的医术,但是还能起一点作用的,你昨天让我吃了顿饱饭,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呢。”
“你好好照顾殿下,就是对我的报答。”说着,凤修林走出了门外,迎面就撞见了来送热水的老板,两人交谈了几句,外面就安静了。
天梁坐在床边,给虞生欢掖了掖被子,然后想起了昨天晚上看见的那双蓝紫色眼睛,脑子里一片混沌,血色弥漫。
那双眼睛,原本就跟杀戮有关吗?
肚子叫了一声,天梁甩了甩头,像是要将不好的念头都甩出去,她打开门喊来了小二,叫上了一桌子的早饭,就开始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
上官府的小厮打开府门,就看见一个穿着意醇坊工服的小工低着头站在门前,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冲那小工喊道:“喂,意醇坊来谈宴席的吗?”
小工的头更低了,显得恭敬谦卑:“是。”
“在门口等等吧,”小厮打了个哈欠,似乎很不想理那个小工,“今天小姐回府,车架没到,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府。”
“是。”小工似乎没有脾气,唯唯诺诺地站在了一边,默不作声地等着。
小厮看见这么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屑地笑了笑:“低贱人就是低贱人,有点生意就上赶着来,一大早谁搭理你,呸!”
说完拂了拂衣袖就进门去了。
凤修林抬了抬头,看了看顶上的乌木牌匾“上官宅”三个字金碧辉煌,眼睛里无悲无喜,然后就将头低了下去。
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所谓的小姐车架才停在了门前,两三个小厮婢女围上去,其中一个瘦弱的小厮跪在地上给小姐当脚垫,凤修林没抬头,只看见那小姐的红绸衫,鲜花锦簇。
小姐下来的时候,抱怨了一句,嫌弃那脚垫太硬,在最后撤脚的时候还踹了一脚。
凤修林适时抬了抬头,目光落在了小姐身上,马上就有婢女的声音喝过来:“你看什么看?有没有半点规矩?!”
打扮娇艳的小姐也看了过来,原本只是不屑的眼神在看清凤修林的容貌之后就变了,毫不遮掩的喜欢,她快步走过来,摸了摸凤修林的脸,然后万分怜爱道:“可怜见的,你是来府上办事的吧?在外面等的这大汗淌的真叫人心疼,走吧,跟着我进去。”
一直跟在最后面的文弱男人走上前来挡在了小姐面前,畏畏缩缩地道:“娘子,这……”
小姐一巴掌扇在男人的脸上,然后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说了在外面要叫我小姐!再不长记性,这辈子你就住在柴房里!”
小姐说完不管这男人,牵着凤修林就走进了上官府。
凤修林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正在原地忍着眼泪,慌乱地掩盖着身上斑驳的伤口,在外人的议论纷纷之下匆忙捡起自己的尊严跟了上来。
进了上官府,凤修林以还有事情要办为理由,暂时先离开了小姐,为了稳住小姐**漾的春心,凤修林告诉她自己的身契还在意醇坊,央求小姐替他赎身,几句话说得甜,哄得小姐高兴得很,就暂时先放了他。
在小姐的认知里面,源城府没有男人不想被她收入府中的,说不定这个长相好看的小厮是找准时机来自荐的也不一定。
凤修林一边问路,几乎摸清楚了府中所有的路线,一边找了一处水缸,舀了一瓢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的一双手,脱下外衣,撕了衣角,淘湿了当做脸巾,狠狠地擦了擦刚刚被小姐摸过的地方。
原本他这一身装束在上官府中就扎眼,再看见了他不要命似的清洗着自己,偶尔路过的人跑过来吼他。
“喂!”那小厮恶狠狠地推了凤修林一下,“你这兔崽子当这水不要人挑吗?还不快给老子放下!哪里来的赔钱货……”
凤修林拧干了手上的帕子,手撑在缸沿,突然问道:“在你们眼里,就只有这个府里的人是高贵的,外面快饿死的百姓,都是该死的,是吗?”
小厮皱了皱眉,一脚踹向凤修林:“你小子想死是吗?”
凤修林很快躲开,提着他的脚踝将他撂倒在地,那小厮还没来得及叫唤,就被凤修林的匕首封喉了。
没有丝毫犹豫,凤修林用脱下来的外衣死死捂住了喷血的伤口,等了好久,鲜血将整件衣服都浸湿了,凤修林才将他拖到暗处,脱下来小厮的干净衣裳给自己换上。
不多时,凤修林就换装成了上官府里的一个小厮,他低着头走进繁忙的厨房,趁着厨子准备宴席的时候端走了上官勤松的参茶,按着问来的路走到了老爷的院子里,门前的小厮都知道老爷每天都要喝参茶,所以没有人阻拦凤修林,他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房前。
“杀手们都死了?那杀了她没有?”
“火场还在清理,但是应该是有人跑了出来的,老爷还需要多加小心……外面是谁?”
“来送参茶的,老爷,参茶凉了就该不好喝了。”
“放门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