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生欢点灯熬油，与和光村里的几个骨干聊了两三个时辰之后，这才把一切的细节敲定下来，等到上官勤松被免职之后，一切就会按照虞生欢的部署开动。

但是前提是，上官勤松确实能被推翻。

按照虞生欢的意思，上官勤松毕竟是源城府的知府，源城隶属于衡陵，之前也说过，衡陵完完全全就是虞生欢的地盘，除非是虞生欢自己做主，否则中央朝廷也没有办法动衡陵的人。

这事由摄政王虞生欢亲自来办的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要是由李知白来办，或许就不那么轻松了，除了暗杀，没有别的办法，但很显然凭她和凤修林两个人是不可能刺杀一介知府的，所以最可靠的办法是虞生欢亲自到贺城理政府去露个面，亲自给上官勤松下一道杀无赦的命令才行。

为此，就需要她在上官勤松反应过来之前到达理政府。

如果有马车的话，这不过是一两天就能办妥的事情，但是等到虞生欢和凤修林回到栓马车的地方时，才发现原本载满了的马车已经被掏空了，就剩下一个车架，连马都不见了。

这绝对不是村民们做的，源远打了包票。

虞生欢皱了皱眉，从心底感觉到不悦。

她想起了那个青衣小吏的笑容，觉得敢这么做的或许只有那种贪心不足且没什么见识之流。

凤修林在原地呆愣了好半天，才问虞生欢：“这下怎么办？”

虞生欢叹了口气：“问题不大，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着，我们找村长借两匹马就行了。”

源远当然很愿意帮这个忙的，可是找遍了整个村子，能拿得出手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两轮的板车，和一头皮包骨的驴。

陈年的板车“吱呀呀”地往下掉木屑；那老驴的牙都掉得只剩两颗了，被拉来的时候总共走了十几步，歇了三次，简直已经到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地步。

虞生欢嘴角抽搐了一下，拉着凤修林，一边拒绝了源远的好意，一边往村外走。

“到了下一个地方再去买两匹马吧，”虞生欢无奈道，“我都不忍心让那头老驴上路。”

在天黑之前，两人来到了稍微富足一些的元宝村，饿了一天的两人在路边摊上买了几个煎饼吃着，准备先找个地方歇脚再说。

沿街走着，虞生欢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之和光村也好不到那里去，除了街边卖煎饼的大哥看着还富态一些，基本上都是病恹恹的，路边多的是用睡眠来冲淡饥饿的乞丐。

能将一府之地治理成这个样子，上官勤松功不可没。

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抓住了凤修林的脚踝，虚弱的声音攀爬上来：“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声音的主人是个姑娘，身上罩着一件鸦青色的斗篷，年纪似乎与虞生欢相仿，她匍匐在地上，因为极度的饥饿连声音都在颤抖。

凤修林被那一下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是看清对方的悲惨处境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将手里最后一个煎饼递给了她。

姑娘抢一样地接过煎饼，一边道谢一边狼吞虎咽，一个煎饼很快就没了，但是姑娘很明显没吃饱，凤修林有些尴尬，又给出了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让她自己再去买两个煎饼吃。

“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姑娘这时才抬起头，“我会报答你的！”

姑娘束着长发，面上有些尘土，但是一双明亮的丹凤眼极其有辨识度，只是两人还没来及细细打量她，她就奔命似的奔向了那个煎饼摊。

她起身的一瞬间，鸦青色的斗篷翻飞，虞生欢依稀看到了属于冷兵器的寒光。

虞生欢没立时说什么，带着凤修林继续走路了。

“我没有告诉你，我身上也没什么钱了，”好半天，虞生欢才说，“在到达源城意醇坊之前，我们不会有任何补给，你刚刚给出去的，或许是我们一两顿的饭钱。”

凤修林一愣，然后小声嘟囔道：“那也不能看着别人饿死而见死不救啊。”

“她不是普通人，更不会轻易饿死，”虞生欢面无表情道，“她手上的老茧是常年握刀才会产生的，就算握的是菜刀，也练就了一身杀人不眨眼的本领。她的斗篷饼和那几枚钱，足够她恢复体力，杀掉至少两个人。”

虞生欢回头，看向凤修林：“凤修林，因为你的善良，或许会有两个人丢掉性命。”

凤修林怔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虞生欢，好像是突然被责备的无措，又好像是被指责的生气。

他不知道虞生欢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就算自己救助了一个杀手，她这样的反应也太奇怪了，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来及打岔，虞生欢却滔滔不绝。

“之前你也是这样，为了维护裴苗苗，你怕的要死，却还是往我面前凑，你明明知道我有可能把你认出来，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孩子，你还是站了出来，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在你出现之前，裴苗苗差点杀了我，你维护的是一个杀人凶手。”

“凤修林，你要的是什么？”虞生欢走到他面前，“为了你自己所谓的善良吗？你真的觉得自己所做的是真的善良吗？跟着我，也只是为了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为了自己所谓的善良，你能付出多少呢？”

“其实没有必要的，凤修林，”虞生欢面对着凤修林，说，“我不是良善之辈，你跟着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我看不惯你的滥好人，你也看不惯我的冷血，你不必跟着我的。”

夕阳余晖和耀眼，可是凤修林身上却一阵寒意。